一条长凳，一方书案，一把算盘置于文案之侧。
黄真坐于案后，单手拔拉着算盘，怨妇似的看着洛晓羽。
“收牛了！”
随着旺东福嘹亮的嗓门，牛栏门开了。
洛晓羽紧拽着牛绳往前拉，这已经是他目前能为大伙争取来的，相对公平的竞争方式了。
牛哞哞直叫，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洛晓羽奇怪地向四周望去，原来出现这样问题的不只是他一人，几乎所有人的牛都卡住了，除了……那个麻子。
麻二牵着头牛，后头跟着另外十四头，整整齐齐的向着牛栏行去。
“黄爷，谢谢您了。”
路过黄真案旁，麻二还不忘鞠了个躬、道了声谢。
“等等！”
洛晓羽抛开牛绳，一个箭步冲到了黄真案前，指着麻二喝道：
“你使诈！”
“使诈？我，我没有啊。”
麻二连声说道。
“没有？那为什么别人的牛都动不了，就你的牛能走。”
“这，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麻二牵着牛只想快走，洛晓羽忙一把拉住了他。
“不说清楚，你别想走。”
“这位少，少侠，我是真的冤枉啊！”
麻二泣泣落落的，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
“我麻二就那点本事，唬唬人可以，真，真要动手，我，我也没那个能耐啊。”
“不是你？”
洛晓羽疑惑的朝人群里望去。
只见人堆里拉牛的拉牛，推牛的推牛；有拿牛鞭抽的、有拿铜锤杵的、有拿干草骗的，还有几个人一人一条牛腿，合力想要将牛给硬抬起来的……不过，无论他们怎么驱赶使劲，那些牛就是不动一分一毫。
“别看了，没经过我的允许，它们可动不了。”
黄真劈拉吧啦打了一通算盘，递过一张结付凭条到麻二手里。
“牛十五头，525银，进栏岂清。”
“是你？”
洛晓羽这才注意到坐在案后的黄真神情有些异常。
“嘿嘿，是我。”
黄真言语饥笑道：“刚刚我让你排个第二，你不愿意。那好，今个明个，这牛你都别想卖了。”
“你……”
“我怎么了？是你自己的牛不争气，可怪不得别人。”
黄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冲着人群喊道。
“下一位！”
洛晓羽想发作，可无奈找不着理由，黄真说的没错，他远远的坐着，连他的牛都没碰着，因此而诬赖他作了手脚，那可放哪也说不过去。
说来也怪，麻二的牛刚卖完，大家伙的牛就都解了套似的往前挤，唯独洛晓羽牵来的那头牛还站在原地。
“山不转水转，这牛，老子不卖了。”
洛晓羽气轰轰的想牵着牛走，可那牛依旧杵在原地，就是不肯迈脚。
“嘿嘿。想走？”
黄真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天空喊道：“好难喔！”
“你……别欺人太甚。”
洛晓羽两眼冒出火来，捏紧了拳头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牛哞的一声叫唤，洛晓羽的那头牛动腿了，不仅仅是他的牛，在场所有的牛都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
“算你识相！”
洛晓羽还以为是黄真松了手，可当他抬眼看去，却发现黄真极度惊恐的站直了身子，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望去。
洛晓羽下意识的转过头，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青衣先生正一踮一踮地朝着他们走来。
“黄牛丞长，别来无恙啊。”
青衣先生人还没到，远远就挥手跟黄真打招呼，语气熟络的就像多年的隔壁邻居似的。
反观黄真这边，阴沉着脸，看着那青衣先生就像看着讨债的债主上门催债来了一般。
“包三先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莫非你也是来卖牛的。”
“非也非也。”
青衣书生面对黄真的挤兑毫不在意，舒展开笑容回道：“难怪大家要喊你们牛鼻子，华山派什么时候会这等驱牛之术了？”
“你不是废话吗？华山派主攻农牧业，不练驱牛难不成去练挖土专业啊？”
“畜牧驱牛专业我知道，华山派的强势专业嘛，不过……”青衣书生话峰一转，道：“不过，我却不曾听过华山派什么时候还出了个强买强卖的驱牛专业！”
“你……”
黄真老脸涨得通红，运用驱牛术卡定老百姓的耕牛，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会被人指责以武欺平的。
“怎么？想不认？”
青衣先生不依不饶的，越逼越近。
华山派？畜牧驱牛专业？
洛晓羽听得一头雾水的。华山派，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八大门派之一呀，在这里竟成了一所农业专科大学？！
敢情这侠客世界里，门派变成了学府，武功变成了专业？
想明白了这一点，洛晓羽回过神来一把拎起黄真的衣领，兴师问罪的喝道：“我说我这牛怎么怎么拉都不走呢，原来还真是你做了手脚。”
“咦，你这少年倒有趣味。”
看黄真和这少年纠缠在一起，青衣先生自觉让到一旁，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放手！”
黄真的老脸快挂不住了，几次挣脱都没挣开。
这包不同仗着柳家的权势欺负他倒也罢了，这乳臭未干的少年也敢当众羞辱他，当下他恶从心起，从内袖里滑下一支判官笔来，朝着洛晓羽的腰间捅去。
“小心。”
包不同看的真切，想要阻挡却已是远水近火，根本插不上力。
“你好毒啊！”
洛晓羽使的是现代搏击术里的正面摔，原本擒住了对方衣领之后是还有一套制服对方的连招的，只不过他见对方老迈，下不去这个手，如今见对方利器逼来，洛晓羽哪还管的了这么多，当下一扯、一拉、一绊，侧身落地补拳。
一套招式行云流水，当场就把黄真干翻在地。
“你服不服！”
洛晓羽一脚踢了黄真手里的判官笔，踏着他的胸口问道。
“嘿，你小子行啊！黄老儿这回是栽坑栽大了。”
包不同在一旁手舞足蹈的鼓起掌来。
若是两人正面对敌，黄真虽老，洛晓羽却不是他的对手，可刚刚洛晓羽抢占了先机，事先扣住了他的衣领，后来使得又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招式，是以一时不防着了道。
这事本就让他羞愧难当了，再一听到平生的死对头包不同还在一旁讽言冷语的，黄真顿时就不想活了。
“你打死我吧。”
黄真不想活了，却不见得洛晓羽想杀人。
“打死你？那倒不用。只要你收了大家的牛，我就放过你。”
“收牛？呸，做梦！只要我黄真做一天陈沟县的牛集所丞长，你那头牛就别想着卖出去！”
“你……”
看黄真俱不怕死，洛晓羽一时倒没了主意。
“卖牛啊？有我呀。”
包不同笑嘻嘻的走到洛晓羽身边，俯下身子对着黄真说道：“黄牛丞长，你可以下岗了，以后这陈沟县的牛啊就由我们柳家来帮你做。”
“你也收牛？”
洛晓羽收回腿，望着这个长相略丑，却带着股英姿的青衣先生。
“当然是真的了。”
青衣书生站起身来向着众人官宣道：“柳牧农堂，今日收牛价，45银一头。”
“多少钱？45银？”
众人一听这话，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
当然，除了麻二。
“包不同，你诚心拆我台是不是？”
黄真好不容易在旺东福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他算是想明白了，这是包不同给自己下得套啊。
“是啊。”
包不同爽快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至少我们不会以武压平。”
以武压平，侠客之大忌，有了这把柄在手里，黄真在这陈沟县里算是废了。
果然，黄真脸上抽搐了两下，没再开口说话，转过身在旺东福的搀扶下，往牛集所堂里行去。
“黄爷，黄爷。我那牛不卖了，行不行？”
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手里扯着一张牛集所开的收牛凭条，哭哭啼啼的从后面追了上去。
“黄爷，我混蛋，我王八蛋。刚刚我扯谎了，我今天早上才进的城，门头那朴捕快可以给我证明，黄爷，黄爷……我的牛，我的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