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火火的新年
大人望挣钱,娃儿望过新年。
父亲最爱说这句话了。终于盼来了望眼欲穿的新年。
大年三十天,五星街的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屋檐下高挂的大红灯笼,上面的五彩火龙在风中摇摆飞舞。红彤彤的对联,五颜六色的财神爷年画,贴满了每家每户的木门和门框。真是红红火火过大年,欢天喜地一条街。
我和丹青“咯嘣咯嘣”的嚼着炒红薯干,笑嘻嘻的挨个儿的数着满街的红灯笼。
从街口一直数到陆小云和唐茹的家,又数到街尾邬珍珍,曹韦文和谢雨秀的家。
我还从衣兜里掏出父亲给买的新年礼物,“小鸡啄米”玩具,出奇不意的给丹青一个惊喜。只要手指头轻轻的一捏手柄,两只铁公鸡就一只低头,另一只抬头的把小铁盘啄得“嚓嚓嚓”的大响,逼真的动作让她“咯咯咯”的大笑不止。
余大爷高兴的提了一瓶老烧酒,从街口走了过来。付伯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说:
“余大爷,新年快乐!”
“老付,新年在你那儿啊!同喜同乐哈……。”
“过年过节,嘴巴不歇,回家煮香肠腊肉去啰。”街这边的钱大婶乐呵呵的说。
整条街炖鸡煮肉的香味,香飘四溢的窜出来。放鞭炮的声音也在街头角落陆陆续续响起。
父亲站在街檐边,把一长串鞭炮挂在竹杆上,然后划燃火柴点着。刹那间,“噼噼”“叭叭”的爆响声震耳欲聋,炸开的纸屑四处飞溅。一股滚滚浓烟,升腾到高高的梧桐树梢上。我和姐姐用手蒙住耳朵,边咳嗽边喊:
“吃团年饭啰!吃团年饭啰!……。”
堂屋里的大园木桌上,摆满一盘盘切好的香肠和腊肉,清炖鸡湯,红烧全鱼……。好丰盛,年味浓浓的团年饭啊!
父亲举起倒满了酒的酒杯,对母亲说:
“老太婆,辛苦你了,日日夜夜的纺纱又带孩子,我敬你一杯……。”
我学着父亲那样,举起了小酒杯,张开小嘴喝了一口,那又辣又苦的酒水被我“噗”的一声吐在地上,飞快的用竹筷夹了一块腊肉喂进嘴里。惹得姐姐“哈哈”的大笑。
傍晚时候,母亲烧了一木盆热水,让我和姐姐把光脚丫泡进去。她说,大人小孩都要在年三十晚上洗净身上的灰尘,换上新衣新鞋,才能干干净净的迎接新年啊。
邓妈早就说好了,三十天晚上她家要烧木炭烤大烘笼,要烘花生和黄豆给娃儿们香嘴巴。我们几个小伙伴们,都是她家的“小客人”。
我和姐姐穿好新棉衣,踏着新棉鞋,高兴的到丹青家守年夜去了。
“琳子,玉子,快进来坐哈!”
邓妈热情的递过小木櫈。
珍珍,韦文、雨秀,她们已围坐在那里,大家都穿着过年新衣裳,小脸笑得跟盛开的桃花一样。
邓伯往大烘笼子里添加了几块木炭,笼中瓦盆里的木炭“咝咝”的冒起了火光,散发出的热气把我的手和脸都烘得暖和和的了。
小邓松穿着虎头鞋,来回的穿梭在众位姐姐的身边,他调皮的抬起小脚,朝我的腿上踹了两下,口齿不清的说:
“咬姐姐,咬……姐姐。”
我抱起小松,在他的脸蛋上猛的亲了一口。
邓妈把准备好的花生和黄豆,埋在烘笼的炭灰里。不一会儿,花生,黄豆发出“嗤、嗤,”的破裂声,窜出一股烘熟了的香味。
邓妈邓伯很好客,逢年过节的喜欢大人孩子在一起凑合着热闹。邓妈用竹筷夹出花生和黄豆,放在手中的瓷盘里说:
“刚出火的很烫喔,凉一会儿再吃哈……。”
丹青好象等不及了,她急的端过盘子,鼓起小嘴“呼呼呼”的一阵乱吹,口水都溅到我的脸上了。烘笼里的炭灰也被她吹得飞起老高,弄得大家的头上身上都是灰沫。
邓伯用手拍着丹青的脑袋说:
“你干吗呢?弄的满屋生“辉”{灰}的……。”
他的话逗笑了我们。
半夜里,巨烈的鞭炮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噼噼,啪啪”感觉房屋都要被炸翻转似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直闹腾到天亮。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
城镇里的人们和乡下的村民们,都穿上整齐干净的过年衣装,邀上亲戚朋友,带上老人和孩子们,一起进城过新年,大家都聚集在太和镇最繁华的街道上,观看花灯,舞狮子,耍龙灯。
我和姐姐跟着父亲,从朝阳门逛到南华宫,又顺着石城墙转到北门城楼。热闹非凡的太镇城,已是湧挤不通,人流络驿不絶了。
许多外地来这里卖玩具的小贩,他们肩上扛着用竹杆梱扎的稻草靶上面,插满五颜六色的风车,拨浪鼓。还有两头涂抹着花脸,中间用折皱的花纸连接的小泥人。小贩手里不停的揑拿着泥人,发出的“叽咕叽咕”的叫声吸引着孩子们,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都不愿意离开。我和姐姐也不例外,父亲只得掏出钱币,让我们去挑选喜欢的玩具。
拨浪鼓在我手掌里搓得“嘣咚嘣咚”的直响。小泥人被姐姐捏的,“叽咕叽咕”的叫得欢。
城楼下的饭馆里,忙碌的堂官手臂上搭着一条白布抹布,穿梭在食客的饭桌旁边。
父亲走上前去,低声的跟他说着什么,只见他拖着浑厚的嗓音唱诺着:
“请客人上坐……,来叁碗红油杂酱面,宽汤,宽面、宽猪油哦!
父亲说,逢年过节的,商铺饭馆都要开门做生意,人多热闹正是赚钱的好机会。
小时候我心里总是在想,过新年真好,吃好的穿好的,要是天天都过年该多好呀!
几十年后的今天,国泰民安,吃的好穿得漂亮,高楼大厦汽车洋房,美好的生活就是天天在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