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举起剑。
灰黑色的雾气满溢出来，塑造出锋利的剑锋，剑锋上还溢出一丝黑雾，挥动间，雾气如同有生命一般在空气中游动着。
“喝！”
这一剑刺向鲁昊的心脏，鲁昊抬手抵挡，剑锋于是刺破了他的手臂，鲜血汹涌而出。
“啊啊——！”鲁昊愤怒的喊声冲破天际，“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的尾音变得尖锐，扎得人耳膜生疼。
与此同时，李枫的眼神一闪，像是某种特殊的感应一般，他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闪出了许多幅不同的景象。
被剖开了胸腔，却还依然保持着清醒意识的女子。
被迫互相残杀的恋人。
被逼着观摩自己亲人尸体的孩子。
……
梦魇一般的景象，但李枫知道，那些全都是真的，那是鲁昊曾经犯下过的罪孽。
怒意从胸口涌出，身上的疼痛刺激着神经，让李枫的杀意又强了几分。
“喝啊！”
避开鲁昊的一记拳头，李枫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从对方的腋下钻过，剑锋直刺鲁昊的胸膛。
伴随着鲁昊愤怒而凄厉的叫声，血光飞溅。
这一次，李枫的剑没有被卡住，它顺利地洞穿了鲁昊的胸膛，而李枫也没有就此拔剑，而是手上猛一用力，将剑转了个向，猛地向下一划，将鲁昊的胸膛整个剖开——就像他曾经剖开别人的胸膛一样。
随后，李枫拔出剑，像是还不解气，又狠狠地朝鲁昊身上捅了好几下。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鲁昊沉重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已经无法再发出惨叫声，只从喉咙处发出几声嘶哑的，意味不明的声响。
“李枫！”白将军和王将军各带了一支军队赶来，看到鲁昊倒下，正要上前。
李枫抬起头来，眼中狰狞的杀意让两人都吃了一惊，脚步停顿。
“你没事吧……”小薇也跑了过来。
“我……”李枫抬起手，渐渐敛去眼中杀意，又低头看了眼鲁昊的尸体，刚刚他用的力气实在太大，鲁昊的内脏都流了一地。
“小孩子别看！”王将军一把将小薇拉开。
“我刚才……”李枫正要说话，身子却是一晃，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
好像……用力过度了……
……
……
黑暗的小房间，流动着几乎要凝成实体的血腥味，各种各样的刑具，在暗红色的血迹之下闪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细碎的、听不分明的求饶声。
痛苦挣扎和呻吟的声音。
血腥。
暴虐。
酷刑。
精神羞辱。
——人间地狱。
……！
李枫猛然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杀了鲁昊，自己也脱力了，于是就进了医院。
可是刚刚。
出现在他梦里的，是鲁昊用各种方法虐杀他人的景象，而且，李枫可以笃定，那些景象都是真的。
现在，李枫的心脏砰然跳动，他能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兴奋状态。
李枫明白过来，能够看到那些场景，是属于他的独特能力。
就像高阶法师能用魔法预测未来一般，他能够看到过去发生过的场景，但他还不明白怎样控制这种能力。
李枫抬起手，掌心透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枫忽然意识到，从刚才起，好像有个视线在注视着他，一转头，他就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门边。
“小薇？”
小薇的眼圈有些发红，似乎是哭过。见李枫看她，她猛地一惊，赶紧转过身擦掉眼泪，然后才走进病房来。
“那个……对，对不起。”小薇低着头说，声音细若蚊吟。
“诶？为什么跟我道歉？”李枫有点反应不过来。
“因为我……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啊，那个……没事。”李枫道，“我觉得我挺好的，之前只是太累了而已。对了，林牧师怎么样了？”
李枫没看见之前林默挨了一拳的场景，只知道他似乎是受了伤。
小薇垂着头，眼眶又红了几分：“他在休息。”
“有穆神医在，肯定会没事的。”李枫安慰道。
小薇迅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我害的。”
“怎么会？”李枫连忙道，“都是那个大个子的错，别人都没有错。”
“不是的！”小薇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默哥哥本来可以赢的，是我害了他……”
“这……”李枫实在不懂怎么安慰小孩子，顿时有点手足无措，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穆依然的声音。
“李枫？”
听到穆依然的声音，小薇一惊，转身就跑。
“喂！”李枫正想起身追上去，穆依然一手按住了他：“别追，随她去吧。”
“她怎么了？”李枫茫然。
穆依然无视了这个问题，给李枫检查伤势：“不错，你恢复能力很强，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了。”
“穆医生。”
“嗯？”
“之前在军营……谢谢你告诉我们那些。”
穆依然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谢。”
“额……话说起来，我赶到之前的情景你看见了吗？暗夜之心真的在那个大个子身上？”
“在，你来的时候已经被林默传送走了。”穆依然道，她把鲁昊出现在圣光教会门口之后的事都讲了一遍。
“你是说，他故意挨了鲁昊那一拳？”李枫被林默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的操作给镇住了，“那他还好吧？”
鲁昊的拳头他也是挨过的，那种感觉……李枫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勇气主动挨一拳。
“死不了。”穆依然淡淡地答，显然对于林默的状况她不想多说。
“那有普通民众受伤吗？”
“有人被碎砖头砸伤了。”穆依然道，“善后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养身体就是。”
给李枫检查完身体，穆依然就离开了，李枫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情有些复杂。
跟鲁昊的这一战，他最后还是有些失控，好在，他没有伤到无辜者。
只是，鲁昊死了，事情也不会就此终结。
暗夜之心没有被销毁，就还有带来破坏的可能性。
罢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李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
……
偏远的村落，破败的房屋。
李枫一时间有点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梦境。
但不是虚假的梦境，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就像他在梦中看到那些被鲁昊虐待的人一样，他又一次看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尽管这件事他并未参与。
青历731年，9月6日，上午。
这是梦中的时间。
这是属于女孩小薇的记忆。
小薇今年八岁，9月6日是她的生日，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记得。
尽管还很小，但她也知道，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即将发生巨大的转变。
因为家里太穷，她就要被“托付”给一个陌生的牧师了，父亲说，那个牧师的名字叫林默。
小薇很清楚，父母说是把她托付给林默，其实就是把她卖了。绑住双手，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还偷听了他们的谈话，听他们说，卖女儿得的钱，可以拿去给儿子看病。
在那一刻，小薇很想冲出去，把那两个人按在地上质问，但她没有那么做。她很清楚，在这贫穷的村子里，把女儿卖掉的行为屡见不鲜，跟那些被卖去青楼的女孩子们比起来，她可以说是十分幸运了。
但她还是恨，恨自己的父母，也恨林默。她觉得，作为一个有骨气的孩子，她应该一死了之，但是她没有那样的胆量。
恨意在林默到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小薇以前从未见过林默这样的人——她觉得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很丑，有的是壮硕的丑陋，有的是骨瘦如柴的丑陋，也有的是俗气的丑陋。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对父母的厌恶，已经转为厌恶整座村子。
林默不丑，他长得很好看，但这种好看不仅令小薇生厌，也足以让全村的人唾弃——一个男人有着女人一般精致的脸，要么是天生丽质，要么是养尊处优，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挣扎在贫穷线上的他们嫉妒。
而林默那血红色的右眼，更是让小薇感到忌惮。
小薇没有读过童话，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奶奶讲过故事，奶奶说过，红色眼睛的人是会带来灾厄的。
林默朝小薇伸出手的时候，她瞥了一眼，便更加震怒——那双手太纤细太白皙了，像是故事里那些贵族千金的手。
而她自己的手，却因为长期干活而粗糙不堪。
于是，小薇对着面前这只令人生厌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只一瞬间，她就感觉到嘴里有血液的甜腥味。
果然是万恶的富人，这么细皮嫩肉的。
林默本能地试图抽开手，但是，他当然抽不开——小薇没别的优点，就是从小力气大，如果强行把手抽出来，肯定要掉一层肉。
“你这孩子！”父亲已经举起了巴掌，即将要打下来，小薇没有躲，林默却抬了抬另一只手，阻止了这个巴掌。
林默微微弯下身，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小薇，你不想离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