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不是出生在这里，也许永远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地方。也许永远不想回到这里，尽管它风景秀美，怎样看都是世外桃源。。。”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收音机。
“4月1日发生于M市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取得重大进展，据受害人的情人称，被害人于当日清晨从银行取出大量现金。从作案手法来看，凶手的心理有些变态，在死者身上出现了由三种利器造成的伤口。这可能是蓄谋已久的。”
程缓缓拉开扶手箱，里面是一摞摞崭新的纸币，他又打开副驾前储物台，看着里面的三把长短不一的匕首露出诡异的微笑。
“您好，先生，洗车吗？请向前开些。”洗车工站在一旁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还未挂牌的新车，是路虎揽胜。他深吸口气，显得有些兴奋。握着水枪的手不时在发黄的工服上蹭。
“你在笑什么。”
车子缓缓停在洗车工面前。
“没什么。只是这地方很少见到这样的车。”
程解开蓝色西服纽扣，拉开车门，坐到树下的凉椅上。
“里面不用清理。。。”程抚了抚墨镜，缓缓点着香烟。
洗车工大失所望，右手缓缓离开车门把手。
“老板是本地人吧。”大肚腩腩的老板怀抱两岁的儿子走了过来。他的双眼始终注视着那辆车子，似乎那是他的。“真是辆好车，无论是动力，舒适度，还是外观内饰，尤其是攀爬能力，简直是完美。有了它你可以去许多别人去不了的地方，欣赏许多别人看不到的风景。你真是幸运呀。”
“你也有一辆？”程解开西装纽扣，看到里面的商标：ARMANI。吻了吻衣领。
“我？怎么可能？”他放下孩子看着他跑进屋子，然后直了直腰。“这种东西，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生来要是没有，就不会有了。您的父亲一定很富有吧。”
“他是个穷光蛋。连我的。。生活费都出不起。”程笑了笑，回头瞟了一眼背后绵延的青白相接的山峦，又抬头凝望面前翠绿的青山。
“是吗？”老板缓缓坐了下来，片刻后又站起来。“您是完全靠自己？这怎么可能？您看起来也就是30出头，比我小不了多少。”
程环顾四周后看了看手上的金表。“时间过得很快，不是吗？阿乐还好吧。”
“阿乐？你是说我弟弟。”
程点了点头，缓缓摘下墨镜。
“你是。。。”老板摸着肚子，大脑快速旋转着。“有些面熟。。。”
“高三的时候。。。”程起身走到树下，从口袋摸出匕首挖开泥土。
“你在干什么？”
“看，它还在这里。。。”程举起沾满泥土的酒瓶，里面还有一半的白酒。“当时我们说好，大学毕业后把剩下的喝掉。。。”
“我想起来了。。。你是。。。程。。。什么远。对吧。”
“阿乐呢？他还好吧。”
“应该还好吧。。。”老板常常舒口气，从枝头摘下一些槐花嚼了起来。“他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最后在那里成家了。已经五六年了，没有回来过。是五六年了。”
“是吗？”程有些失望，“想他吗？我记得那晚酒桌上，你说，等阿乐工作了，你也就自由了。你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是呀。。。”老板肥胖的脸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挤压着，双眼眯了起来露出笑容，“是过去很久了，好像早已习惯了。应该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自己的命。我的命就是东阴谷。有时做梦会梦到其他的地方。但。。。”他回头看了看领着儿子的妻子正走向厨房。
“你成家了吗？要是你也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的。世界上的每个地方都和东阴谷一样。尽管我只离开过一次，就是去参加弟弟的婚礼。。。女孩看起来挺好的，想必他也会幸福的。毕竟，他知道我在哪里。你呢？瞧我，这还用问，你已经功成名就了。”
“你羡慕他。”
“羡慕？”老板接过程递来的香烟，放在鼻下闻了又闻。“不便宜吧。我自己来。。”说话间，程已点着香烟，老板的双手缓缓护住火苗，，最后手指轻轻在程的手背上点了几下。
“羡慕吧，可能是吧。我不确定。母亲临终时，嘱咐我好好照顾家人，也就是我弟弟。我想我尽力了。这个修理厂虽然破破烂烂的，但是还能养活一家老小。”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辆面目全非的汽车冲了进来。他下意识的向院内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这个不用收钱，再送几瓶水。您瞧。。”他笑了笑，“有空过来喝酒。要是。。。”他欲言又止后头也不回的走进院子。
程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槐树，又闻到了香味。最后他的视线久久的注视着河对岸沐浴在暖阳下的被麦田包围的县城，像琉璃般闪烁着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