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程拉开车门,把烟头踩在脚下。
“还是路虎,可以嘛,老同桌。小看你了。”安正打算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呼喊自己,她回头望去,是副班长和他丈夫。
“安。。。晚上八点,老地方。。。这是。。。”副班长张玉芝看了看程,“男朋友?”她的视线被那辆崭新的路虎吸引。
“你认识的。。。”安笑了笑。
“我认识。。。”张玉芝打量着程,“好像是见过。。。可。。。”
“你为什么不投我一票。。。”程笑着甩了甩头发,“男人的情谊。。。”
“程文远。。。真的是你。。。多少年不见了。。。怎么?你买车了?我们那届的状元郎。”
“你好。。。玉芝经常提起你。。。”张的丈夫伸出手掌,两人握了握手。
“你好。。。”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安是心有所属的。你们还不信。这不,被我撞见了。”玉芝向车里望了望,仍旧笑着。“做什么生意呢,都开上豪车了。也不关照下老同学。”
“什么呀,我也是今天才碰上的。他来买东西。。。”
“是吗?”玉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班主任还经常问大家,你的消息呢?你可是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晚上的聚会可不能不去。”
程笑着点点头。
“那么,晚上见。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晚上见。。。”
“晚上见。。。”
车子缓缓驶过路口,留下夫妻两人。
“算是天作之合了吧。男的洒脱,女的。。。。你看到了吗?他带的是劳力士。”
“你觉得他们会在一起吗?”张玉芝看了看丈夫,“不可能的。”
“为什么?”
“你忘了她是个怎样的女人了。一旦他知道了那件事,会像他们一样避而远之的。等着瞧吧。”
“前面路口。。。”
“前面路口左转,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一直走。。对吧。。。”程笑了笑,
“你还记得。。。”安似乎有些害羞。
“这世上应该记住的事物屈指可数。。安,能帮我取下机票吗?你前面的抽屉里。。。”
安拉开抽屉,三把匕首赫然可见。安掀开一个又一个小药瓶,在最里面找到了机票和护照交给程时,看到了他手腕上的刀痕。
“真的是明天中午12点。。。”
“你经常喝止痛药。。。”
程没有说话。
“大学学的什么?”
“你呢?”程松开了衣领的纽扣。
“中文。。你呢?也是吗?”
“对。。。也是。。。我说。。。”程的手指似乎在发痒。
“那你一定学过国际英语这门课了。我觉得这门课好无聊。。。”
“是吗?我。。。还好。毕竟也是一门课程。。。”程看着窗外。
“你用匕首干嘛?”
“那个。。。是朋友的。落在车上了。。。你怎么仍是单身呢?很让人费解。。。”
“费解吗?没有合适的呗。。。”安伸了伸懒腰。
程这才回过头看安,“那不是理由,安。”
“那你呢?”
太阳即将落到山峦的另一边,黑夜如洪水般聚集在河岸一侧,只等最后的号角便会倾斜而下。
金色的晚霞照耀下的安像是即将飞去的天使,真实中透露着虚幻,若即若离。尤其是晚风吹乱她的长发,她那白皙娇美的容颜似乎只能被掩埋却无法老去。
“我。。。你相信因果循环吗?我是说,人要是做了太多坏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无论。。。”程凝视了安片刻,“我被诅咒了。”他笑了起来。
“被谁?”
“命运吧,我想。”
“命运?”安看着落日,缓缓闭上眼睛。短暂的沉默后,安开口说道,“以前。。上学那会。。总渴望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现在呢,又怀念以前。可能人总是这样。一部分人,永远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的东西。”安撅了撅嘴巴。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程想起了上课时,安趴在书桌上熟睡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被遗忘。。。你呢?”
“你有心事,安。。。”程忽然想到阿兰的那个眼神来。
“你知道什么?”安的嘴唇有些颤抖。
“不,上次回家的时候是十年前。你确实有心事,安。不想告诉我。。。”
“嗯,不想你知道。”
“为什么?”
“等你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安咬了咬嘴唇,
“好吧。。。有时候,我觉得我很不幸。但想起有些事,有些人,又觉得自己幸运得多。但再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很难捉摸,所以尽量不去想。也许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会好些。”
“嗯。。会好很多。但。。。”安揉了揉脸颊,“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安笑了笑,“聚会是在春江酒楼。你知道那里。”
“怎么?你不去吗?”
“可能,但不一定。拜。。。”安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小区。
望着被黑夜吞噬的安的背影,程感到一阵酸楚。反复出现在梦里的安,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却觉得梦中的安更为真实。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他这样想着。
“凡是真实的必将腐朽。”程点燃香烟,猛吸一口。他想起了琳娜云凤,在他的记忆里,是贫穷导致了自己的悲剧。而现在他有了钱,却发现那种距离更加真切清楚。
“也许,我应该。。。”他愤怒的拍打着方向盘,喇叭发出长鸣像是火车过境。“没有人想死,可是人不得不死。”他喃喃自语着,“这就是现实。。。”他缓缓挂档,车子向着更深的黑暗迈进。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程唱的很大声,“该死的出租车。。”他一脚油门超了过去却被路边的拎着饭盒的男人吸引,重又挂了倒挡停在男子身旁。“嗨。。。”
男子弯腰看了看程,然后继续伸手拦计程车。
“要去哪里?小伙。”程露出坏笑,仿佛面前站的是个漂亮的女人。
“我。。。我们认识吗?”
“白衣书生。。。”程缓缓吐出烟雾。
“你是。。。”男子拍了拍脑袋,“文曲星。。。真的是你。。。”
“是朕。。。快上来吧。。。”
“真的是你呀?文远。。。”男子抿着嘴笑,
“是我,白忆凡。好久不见。。。”
“好小子,都开上路虎了。。。”
人不管在哪里,都有自己的小团体。最不济也是孤单英雄。于文远而言,阿乐,白忆凡和他是最要好的,同学戏称他们为“文艺三杰”。文远的文采,阿乐的记忆力,白忆凡的博学是大家公认的。
“怎么在医院这干嘛?”程看着自己的好友,觉得舒心许多,心情也愉悦起来。
“老婆住院了。。。”他显得有些失落,“你呢?这么久不见,也不带弟妹来看看大哥。”
“住院?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就是。。。脚扭了。。。多久不见了?有。。我算算。。。十,十一,十二年了吧。”
“怎么,这么想我?老婆伺候的不到位。。。”
“什么话。。。做什么工作呢?都路虎了。。。”
“混社会。。。你呢?”
“我。。小学老师。胖了,也高了。还是那么帅。”白忆凡将饭盒放在脚下。
“老师。。。小子,真有你的。编制内?”
“嗯。和安。。。”他欲言又止,“你。。。有孩子了吗?”
“孩子。。寡人单身许多年。你呢,孩子多大了?”
“三岁了。不是我说你,拖组织后腿了。”
“没办法。。谁像你这么有出息。。人民教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中间差点转行了。。。”
“转行?脑子坏了你。。。”
“你是开路虎的,不了解平头百姓的艰辛。不过现在还好,算是挺过来了。对了,今晚同学聚会,说不定你能见到安。安也是单身。。。小伙。我可以帮你约她。”
“安,还好吧?”程递给好友香烟。
“不会这个。安。。。”白看了看程,“你真的想知道?”
“怎么?”程有些困惑,把车窗摇了上去。
“安。。。觉得不应该告诉你?”
“臭小子。。。找揍呢?”
“你先告诉我,你。。还喜欢安吗?”
“什么意思?”
“要是你不喜欢,或者说你喜欢。好像都不应该告诉你。”白双手绞在一起。
“是秘密吗?”
“不算是,许多人都知道。。。”
“那还不快说。。。”
“你得替我保密。。”
“好了,知道了。快说。。。”
“她。。失身了。。。”白低着头,
“我还以为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
“被强暴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后车狂按喇叭。
程双手用力挤压额头,“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她经常去公园跑步。。。”
“凶手呢?”程的腮帮鼓了起来。
“在医院。。。植物人。。安反抗中将他踹下河道,掉在石头上。。。”
程缓缓转过头,红着的双眼如怪兽。
“尽管,安说,我也相信是那样。但大家都认为她已经被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