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桌上的饭盒。才意识到云凤已经来过。他无精打采的拧开饭盒，看到闹着热气的土豆丝和两个馒头，下面的碗里是绿豆稀饭。
“傻孩子。。。”他向门口望了一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土豆丝。陌生而熟悉的记忆如被风吹落的树叶瞬间消失，待他意识到想起什么时，已经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奇妙，甚至有些空灵。他想可能和琳娜有关，但又无法确定。植根于味觉嗅觉的记忆大抵都是如此，当我们觉察到记忆被唤醒时，其实是消失了。当他继续吃下去的时候，感受的便仅仅是美味可口，胃觉的满足。可能是平日里油腻的食物吃得太多，一盘小小的土豆丝让他觉得甚有滋味。甚至他觉得连稀饭也和往日喝的不一样，是清澈许多。看起来清澈，喝下去人也清澈。美美的吃完早餐后，他气定神闲的点着烟，缓缓抽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满足，他想起了宇哥说的那句，人生就是吃吃喝喝，日日戳戳。
一会，云凤推着小车走了进来。可能是光线的缘故，黎明的曙光还算温暖，照在空荡荡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寂静。云凤踩着光芒走了过来，微微一笑，如梦中的百合落在湖面。
“打针了。。。”云凤看着桌上空掉的饭盒，觉得很踏实。“你喝酒了？”云凤忽然变得很严肃。
“就喝了一点。。。”程不以为然。
“你还在养伤的。。。”云凤有些着急，“我们辛辛苦苦的努力。。。”
“只是喝酒而已。”程觉得稀松平常，尽管他也知道酒精不利于伤口愈合。但他想来只是恢复的慢些。
“你。。。太让人失望了。。。”云凤气冲冲走了出去，
“吃雷了。。。”程也有些生气。
片刻后，另一个护士进来。算是代替云凤为程打点滴，询问病况。
“那个。。李云凤是不是脾气挺大的。。。”程问道，
“不呀。。。有时是吧。。。怎么了？”
“没事。。。”
临到中午，也没看到云凤。程觉得奇怪，他也不是想看到云凤，只是想知道她在干嘛。
“多么奇怪的想法。。。”他自言自语，悄悄向外走去。
“起那么早。。。”一个女护士说道，
“是呀，得去卖菜做饭。”云凤正背对走廊，用抹布擦洗窗边的储物柜。当她回头时刚好看到程，愤怒的眼神让程差点摔倒。一旁的护士笑了笑，默不作声。
“西八。。。什么深仇大恨。。。真是。。。能不能讲点道理。。。”程顿觉委屈。
云凤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工作。“你要是不想好，干嘛来医院。把别人的辛苦不当回事。”
程找不到理由反抗，便朝走廊尽头踱步。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辛勤劳动的工人们，他觉得舒服许多。随手掏出烟，叼在嘴边，刚打算点着火。回头看见站在走廊的云凤撇来的眼神。
“啊。。。”他喊了起来，缓缓取下香烟放回烟盒。“难道我怕你。。”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云凤说，但最后还是把烟盒塞进口袋。在窗口观望片刻，程还是觉得回去躺下。
半小时后，云凤忙完手上的工作，犹豫很久，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走到卫生间旁，听到了里面的程传出的声音。
“我不是怕那个小护士，我只是怕她哭。你也知道女人哭起来是没完没了的。这个女人不一样，好像是水做的。你不明白，得得得。不要带酒来就是了。我们可以出去喝。凭什么？是呀，我也想知道凭什么？对呀。你要是这样说，那还真是。她已经俘虏了我的胃了。和你这种吃虾不吐皮的人说不明白。你没听过那句话，要想俘虏一个男人的心，得先俘虏他的胃。懒得和你理论。总之，不要带酒来。。。”
卫生间传出水声，云凤正打算逃跑。谁知程出来的太快，裤子还未完全提上，两人对视片刻。
“不要影响我的恢复。。OK。”程挂掉电话，不知该说什么，缓缓拉起裤子。
“中午吃什么？”云凤一脸平静。
“能不吃吗？”程说的很小心，“行行行。。。吃吃吃，你看着办。。。怎么觉得自己在坐牢。。。”
云凤转过身，捂着嘴偷笑起来，
“能带包烟吗？”程看着云凤的背影，还是有些害怕。“烟都不让抽了。。还让不让人。。。”
“什么烟。。。”
程如释重担，“中南海。。。给你钱。。。还有饭钱。。。”
云凤转过身，又是愤怒的眼神。
“午饭钱。。。”
“到时一起算。。。”云凤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有面条最好。。。”程向着门外喊道，无人回应。
半小时后，云凤提着饭盒刚走到护士站，同事向她使了个眼色，并指了指门。她心领神会，悄声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阿山正坐在床边削苹果。
“给。。。”阿山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程，
程一脸鄙夷，“一半都被你削走了。。。”
“屁事这么多，爱吃不吃。。。妈的，苹果这么难削。怎么，老子带来的饭你还不吃。。。”
“西八。。。你是不知道。。。”程向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有深仇大恨。恨不得吃了我。你说有仇也好，可是接下来就要哭了。”
“你就这水平。。。”阿山挑逗道。
“算是一物降一物吧。让你别带酒，你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程把酒放到枕头下，“等我出去，好好喝。”
“要不要山哥给你主持公道。。。”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护士都是女的了。。。”程咬了口苹果，
“为什么？”
“男人要是哭了，上去就是两巴掌。哭什么哭。可对女人。。哎。。算了。”
“没听过那句话吗？打出来的女人，揉出来的面。棍棒之下出孝子。”
程一脸认真看着阿山，“阿秀呢？”
“被我打跑了。。。”阿山从袋子里拿出苹果，咬了一口。
“冤冤相报何时了。。。”程拍了拍阿山肩膀，
“你喜欢那个吸血鬼了。。。”阿山放下苹果，“一点都不甜。。”
“吸血鬼？”
“宇哥说的，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吸血鬼，不让你倾家荡产绝不收手。你的甜吗？”阿山咬了一大口。
“那么说，我碰上了一个善良的吸血鬼？”
“怎么？她让你吸她的血？”
“那倒没有，让我少留点血。。。你还不走吗？”
“西八。。。狗东西，老子大发善心来看你。。。”阿山站了起来，
“我已经被收监了，你多忙忙宇哥。。。”
“这还用你说。。走了。。。”阿山拿起外套，
“不多坐会。。。”
“西八。。。”阿山一拳砸在程胸前，“耍我呢。。。走了。。。”
“嗯。。。”
阿山刚出去不久，云凤便走了进来。程挤出微笑，
“大鱼大肉，怎么不吃。。。”云凤俨然一副巡考老师的姿态。“酸汤面。。。”云凤拧开饭盒，
“谢谢。。。人民的好卫士。。。”程正准备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拿来。。。”
“什么？”
“酒。。。”
“什么酒，哪有酒。”
云凤掀开枕头，拿过酒。
“不要太过分。。。”程又撞到云凤愤然的眼神，“我是让着你。。。”
“后面不一定是哭哟。。。”
“还有什么？”
云凤倔强的眼神让程如坐针毡，他既不能动手，也躲不开，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看着云凤走到门口，他大吼道，“有种，晚上也来管我。。。”
云凤忍着，走出门才大笑起来。程听见云凤的笑声，更觉吃亏。“等我出去了。。。”他也不知道出去后要做什么。“算了，先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