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刘启仓拉开窗帘，看二哥正在门前放鞭炮，四个孙子外孙站在爷爷俩边，启运爷爷兴奋得像个孩子。王娟爬在启仓肩膀上说：二哥老泛青了，越活越精神了。
刘启仓回头看看老伴：这是咱家的老传统。咱爸在世时每天早晨起来最早，把院子扫净时孩子们才起床。那时咱家有牲畜，晚上起来给牲畜拌草就是咱爸的事。辛苦了几十年，从来不说累。
王娟：那些年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大家的心很齐，建县办苹果园时，一下子就能动员几千人到山上去挖树坑，现在我听说有的单位出钱雇人去山上完成县里下达的植树任务。
太阳还没有出来，东边天上的云朵被早霞染红，隔着窗子向外看，黄土高原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一片片苹果林像一排排忠诚的哨兵守护着这厚重的黄土。把眼睛收回，看村子里一排排新修的平房取代了古老的窑洞。
刘启仓对老婆说：咱不回西安了，就搬回来住。
王娟没有说话，刘启仓回过头一看，原来孙子醒来了，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尿绳。
吃完早晨的饺子，刘金贵建议到水库去玩，马上得到了李东、李进和银贵的响应。四个年轻人带着他们的妻子儿女准备出发时，贺老颤巍巍地出来站在门口，说：我也要去。
金贵和红梅为难了。岳父的身体他俩清楚，在西安时三天两头打点滴。水库上面风大，加之刚过年，天气还没有变暖，万一有个闪失咋办？
刘启运出来劝阻亲家：贺老哥，娃们要耍就让他们耍去，咱俩在家里喝茶谝闲。
贺老像个孩子，嘴撅起来，表示非去不可。
刘启运没有办法，只得拿出自己的羊毛大衣和羊皮帽子，叫贺老到水库时穿上。刘启运还嫌不放心，要跟着贺老同去。刘启仓见大家都走了，自己留在家里没意思，出门来说他也要去。这样一来家里只留下红梅妈妈连东芳跟大妈、二妈和三妈四个老人。
拓家河水库的大坝上，日。
来到水库上时天正中午，风不大，黄土高原的峡谷中，碧水千顷、细浪翻腾，贺老站在坝顶上，拄着拐杖静思良久。红梅拿出相机，为爸爸拍下了这携久的一幕。李进支起画板，高峡平湖激起了他作画的激情，几个孩子在坝顶上跑着叫着，两只机动船划破水面开过来了，掌船人问他们要不要上船一游？
年轻人都涌到船上去了。贺老手舞足蹈，也要上船。这一次刘启运不客气了，他上前把老亲家抱住，有点揶揄地问道：亲家你不要命了，不想再活了？
大家玩得尽兴而归，回到家里时几个妈妈已经把饭做熟。
吃饭时刘启运特意热了一壶酒，对亲家说，老哥，咱俩喝一口，咋样？
红梅说：我爸高血压，不能喝酒。
贺老高兴了，却说：不怕，我能喝。
启仓说：不敢喝就不要喝。现在世事越来越好了，多活几年多看看世事。
贺老：不嘛，我就要喝。
人一老就跟小孩子一样，犟起来没有办法。
金贵：我有办法。
他给岳父的酒杯里倒了一些水，岳父端起来一喝，不高兴了：拿水胡弄我哩。
刘启运只得给亲家的酒杯里少许倒了一些酒。贺老端起来一喝，咂咂嘴巴，连说：好酒，好酒！再喝一杯。
刘启运不敢倒了，贺老抓过来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以后还要倒，红梅把酒壶夺了过去：爸，您不能喝了。
妈妈连东芳：这老头子爱逞能，越老越不懂事了。
贺老把嘴撅起来：你才不懂事。
满屋子的人都善意地笑了。
还是刘家庄刘金贵家，日。
正月初二这天，二妈腊梅说，今天玉琴跟芳琴要来，咱家里越热闹了。
果然，党全发和刘芳琴一家吃完早饭不长时间就来了。双虎跟妻子王露露给舅舅和舅妈们拜了年，就走了。他们还要到西街去给岳父王和平和岳母马爱花拜年。
快中午时玉琴和刘来顺带着他们一家子坐了一辆农用车来了。马怀鸣和彩凤的儿子已经五岁了，长得很皮实，一进屋子看见茶几上的苹果，拿起一个就啃。老舅妈腊梅逗孩子：你爸叫啥？
孩子一边吃苹果一边回答：我爸叫栓牢，我叫结实。
满屋子的人开心大笑。王娟问玉琴：你还讲究是老牌高中学生呢，咋给孙子起了这么个名字？都不怕人笑话。
玉琴：那是村里人给起的，逗孩子玩呢。他二姑给侄子起的名字叫马文华。
王娟：这个名字还不错。
郝彩凤一进屋子就说：二舅妈，中午吃啥饭？我给咱帮忙做。
腊梅：你是不是早晨没有吃饭，到我家撵饭碗来了？
彩凤：我早晨吃饱了，吃得饱饱的。
王娟：这一家人咋尽是些憨憨，娶下个媳妇也是个瓜蛋。
彩凤问妈妈玉琴：妈妈，三舅妈说“瓜蛋”是个啥子东西？
玉琴：彩凤，过来，坐妈这边。你这些舅妈净欺负老实人。
姐夫靓仔给怀鸣买了一辆农用车，怀鸣开上挣钱，一年四季都不得闲，效益还不错。金贵一见怀鸣就说，怀鸣，把汽车钥匙给我，我到苹果园把树梢子拉回来。
怀鸣：我跟你一起去，帮你拾树梢子。于是，怀鸣就跟上金贵到苹果园拉苹果树梢去了这边屋子里刘启运俩兄弟泡了一壶热茶，招待党全发和刘来顺。大家坐在一起感叹岁月不饶人，一眨眼都老了。
刘来顺跟大家坐在一起总有些拘束，不习惯。喝了一会儿茶就出来在大门外转，看见怀鸣把树梢子拉回来了，就到院子里找了一把斧头，帮妻哥家劈起柴来。
刘启运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不见刘来顺回屋，出门到院子一看，看见刘来顺正在劈柴，走上前去把斧头夺下，有点哭笑不得地说：我说你呀，帮忙都帮不到点子上，你见过正月里谁家劈柴？
刘来顺恍然大悟：哎呀我忘了，一看见活儿就想干。我们陕北也有这个风俗，正月里不破柴。刘启运拉着刘来顺的手说：回屋里喝茶。干了一辈子了，活儿永远都干不完。
腊梅张罗着开始做饭，几个小媳妇说：二妈，你歇着，饭由我们来做。
李进瞅机会把二妈拉到隔壁屋子里，对二妈说：二妈你教我剪窗花。
腊梅笑了：李进，把手展开，让二妈看看你的手。
李进疑惑地展开手。腊梅在李进的手上打了一下：就这爪子还想剪窗花。
二妈说笑着出了屋了，李进把自己的手左看右看，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正好佳佳进来，李进把自己的手拿给佳佳看：佳佳，你看我的手有啥毛病？
佳佳拿过李进的手搓搓，问李进：你感觉有啥不舒服？
李进：我感觉不来什么，二妈说我的手是爪子，不能剪窗花。
佳佳：嗨……，我还以为是啥呢，你看谁家的男孩子剪窗花？二妈是笑话你呢。
李进：男孩子就不能剪窗花？我偏要学。你是女孩子，你来教我。
佳佳：我也不会剪。
李进：那咱俩就拜二妈为师，共同学习剪窗花。
佳佳：我不学。你见西安市谁家的窗子上贴着窗花？
李进：这叫艺术、艺……术！你懂不懂？
佳佳：我一天到晚叫涂料的味道都闻够了，你看你这身衣服，尽是些涂料点子。邋遢得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