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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太阳光从窗前那棵泡桐树的叶片儿中间筛下来,投进了房间,亮光正好匀称地敷在白淡云的脸上,她的面部柔和而亮泽。

1998年5月23日,潘尚峰从老家凤山县回到了省城西安,到古都大学时,是上午11点23分。

这一趟故乡之行,潘尚峰没有白跑,按照孙根明的提示,他将碑文的内容记在了笔记本上。他由衷地感激孙根明,孙根明对凤山县的民俗文化比他熟悉,他也很佩服他。

潘尚峰曾经老老实实地崇拜过孙根明。那时候,潘尚峰在凤山县高中读书,学校里组织了一个文学社团,社团里有一张内部小报,那张小报上曾经选登过凤山县农民诗人孙根明的几首诗作。他从一个同学口中得知,孙根明已在省市级报刊上发表过十几首诗作了。那时候,潘尚峰的理想是做一个诗人,他在课余也写过十几首诗。他曾经产生过拜访孙根明的想法,想求得他的指点、帮助。松陵村离孙家庄只有五里多路,寻找孙根明不会劳神费事的。1977年春天,一个天晴风细、太阳柔和的日子(他记得是星期天),潘尚峰揣着一颗无名小辈去见名人偶像的忐忑不安的心准备出门上路,他的激动不安大概从乌黑的头发到红润的脸庞以至全身的衣服上都沾满了,像后院里开得正繁的洋槐花一样,而且有一缕拦也拦不住的味儿。父亲一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干啥去。他实话实说(没有必要隐瞒):去找孙根明。父亲一听,神色有点紧张了:你认得孙根明?他说他还不认得,想去认认。他这么一说,父亲面部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些:不认得就不要去了。他问父亲为啥。父亲严肃地说,孙根明是个疯子,你不知道?疯子?他一怔:不对吧,他是个诗人。父亲用鼻子冷笑一声:“死人?”是“死人”倒好了,全公社人谁不知道他是个疯子?他的嘴一张,见谁咬谁。这人我见过,说话高喉咙大嗓子,唾沫星乱溅,胡说八道,谁都敢骂,说的那些话很吓人。父亲挥了挥手,那手臂一把铡刀似的拦腰将他的想法铡断了。他说,不认得就不要和他交往了,好好地读你的书,交往那些成熟不够的人对你没有啥好处。就在那天晌午,父亲很威严地阻拦了他,使他和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的农民诗人孙根明在70年代失之交臂了。

后来,他曾经不止一次地琢磨过父亲的话,为什么父亲会对孙根明有这样的评价?他怎么能把诗人和疯子相同看待呢?回到学校,潘尚峰又把孙根明的诗作找来读了一遍,从他的诗作中,他并未读到疯子的胡言乱语和颠三倒四,孙根明的文字流露着一个正常人的情感,不过有超越常人的狂放和孤傲罢了。

潘尚峰进了古都大学之后读的是历史系,对诗歌不再迷恋了(他觉得,自己缺少诗人的气质和作诗的才能),对孙根明这个名字也就渐渐地淡漠了,忘却了。他没有想到,二十一年后(1998年)的春天,孙根明会来省城找他。

上午8时30分,潘尚峰照例坐在了案桌前。有人敲门了,陌生的敲门声小心而拘谨。潘尚峰犹豫了一刻,起身开了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农民,面部的胡须收拾得很干净,脸上是谦卑而和善的神情,那种老老实实的面孔在关中西府任意一个农民脸上都能读到;他的眸子很活,看人时的眼睛眨出了一丝诡秘。他上身的灰西服打着许多皱,发白的裤子卷上来一截,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方口布鞋(省城里很少有人穿这样的鞋)。两个人站在门口相互对望着。

“你是不是潘尚峰?”孙根明先开了口。

“你找他?”

“找他。我是凤山县的孙根明。”

“孙根明?就是当年的农民诗人孙根明?”

“是。你读过我的诗?”

“读过。到屋里谈吧,老孙。”

潘尚峰伸手去推门——

“老孙,老孙。”

潘尚峰连喊两声老孙,动手去推门。门其实是孙根明拉开的。他拉开了门以后,向后倒退了两步,脸上很不自然的表情急剧地转换到了常态。

“啥时候回来的?”

“上午。”

“上天柱山了?”

“上了。”

“咋样?把碑文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不知怎么的,潘尚峰的话语里缺少应有的热情,每一个字都像晒蔫了的玉米苗。孙根明已经意识到,不该站在门外边说话。孙根明说,进去说吧。潘尚峰问他,方便不方便?潘尚峰飞快地看了一眼孙根明。孙根明说,看你?把我当外人了,有啥不方便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在省城里已不多见的平房,房子很老了,大概是三四十年代的屋架,几经修复支撑到了现在。房子的前檐只开一个窗户,窗户不大,光线很吝啬地透进来,暧昧而疲软。临窗的地方有一张漆色很糊涂的小方桌,桌子上是孙根明从乡下带来的几本书籍和杂志;一本稿纸铺开来,一支钢笔像一只手搭在扶栏上似的搁在稿纸旁边。一张木板床和桌子构成了丁字形。墙角的蛛网很辛勤地从屋顶上爬到离地面只有两三尺远的地方。坐在床沿上的那个女人一只手臂很适度地搭在桌子上,潘尚峰没有看清另一只手臂(刚才,孙根明的身子有意识地遮挡着潘尚峰的视线),但他能感觉到,她的一只手在拉扯着衣襟(或者是在提裤子),衣服是在仓促间穿上的。女人站起来向潘尚峰打招呼,她脸上的表情老练而适度,嘴角的笑如同联合国的×××号文件一样,分量特轻。白淡云!潘尚峰在抚摸房间里的同时把孙根明和白淡云的神态抚摸了一遍。

“潘老师,你坐。”

白淡云站起来,矜持地一笑。

潘尚峰没有看白淡云,他坐在桌子旁边仅有的一张凳子上。

孙根明从桌子上抓起了一张报纸,准备衬垫在墙角落里的那个蜂窝煤炉子上落座,白淡云说:“看你这人,咋是这?潘老师又不是外人,何必躲躲闪闪的?”她用手抚了抚不太干净的床单,叫孙根明坐在床沿。

孙根明收起了农民式的虚伪,很顺从地和白淡云坐在了床沿。他把报纸欲放回去,又没有放。他扬着报纸说,“这张报纸我是留下来叫你看的,险些忘了。”

潘尚峰说:“有谁的文章?”

孙根明说:“是省报记者写的一篇通讯,是写咱们那儿的事。雍山里有一个年轻女人去挖药材被一只黑熊揭去了头皮,伤了脑瓜盖,抬到省城医院,院方说要治好得十万元。农民哪里来十万元?他们把这女人抬回去后,一个和尚用草药给治好了。这和尚我认识,叫释迦慧,对佛学很有研究,他在你们村后面的老鸹泉寺庙里住过几年。老鸹泉就在天柱山东沟。”

潘尚峰说:“我去过老鸹泉,就是没见过叫释迦慧的和尚。”

孙根明说:“1960年他就走了,这人不但对佛学很精通,还会医道,《黄帝内经》就是我在他那儿看见以后买的。我从新疆回来,去雍山里找他,没找见。”

“得是也想出家?”

“那时候想过。”

“算了吧,出家人要六根清静,你还能戒了俗心?”

“是的,关键是要信仰它。”

孙根明没有否认。他的欲望已是根深叶茂的大树不容易砍倒了。

现在的孙根明虽然已经脱去了那身打皱的沾着乡村泥土的衣服,可是满脸的农民并没有因为包装而被掩藏。白淡云那浓密的披肩发陪衬着孙根明那稀朗花白缺少色泽的头发,潘尚峰仔细地看着这两个人:一个眼睛清澄发亮,面庞滋润漂亮;一个面部干涩,满脸皱纹。一个体态丰满,举止大方,地道的城里人;一个腰身稍微佝偻,农民味儿实足。孙根明进城才几个月,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个成熟得用手指一掐就流水的甜葡萄似的女人?两个年龄相差二十多岁的一男一女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两种渊源不同形态各异的文化是怎么交汇的?催熟剂是金钱还是情感?潘尚峰既疑惑,又觉得很平常。

虽然,白淡云尊敬地称他为潘老师,潘尚峰眼神里的不屑显而易见,他原认为,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而白淡云并没有因为潘尚峰的轻侮而局促不安,或者恼羞成怒,她尊敬他,情感的流露极其自然。你以为我是个妓女,得是?女孩儿不是天生下来就是妓女胚子,是有钱人将她们变成妓女的。我就是妓女也不比你们教授低贱。不信?我脱光衣服站在你面前,你未必不动情?你只是虚伪,只是掩藏着自己的真实面目罢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即使你克制着自己也是虚伪,因为这不是修炼的结果。其实,对人欲剔除得干干净净对社会有何益处?所以,你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潘尚峰并没有注意到白淡云目光中的这个意思。

潘尚峰用正眼去看白淡云,觉得她并没有风尘女子的媚眼和怎么打扫也打扫不干净的风骚之态,她端庄周正,一副有教养的样子。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甲没有着色(染成红或紫),修剪得很平凡,只是右手和左手的小拇指甲留着,长短留得很适度(没有利剑般的恶狠狠的危险感),用那样的指甲拨动三弦或琵琶的银弦,音色肯定光滑玲珑。她的手很好看,手背白皙(略嫌肥厚),有几个小窝(母亲说,那小窝里能盛一粒豌豆的),这富态的手不是下岗女工的手,不是小商小贩的手,不是白衣天使的手,不是党务工作者的手,不是玩弄文字的手,不是女强人的手,这些女人的手上有职业的纹路,结满了习惯成性的、专注的薄茧,一抬手,职务的标志像不断重复自己的作家的文章一样一眼就能看穿;这些女人的手完成的姿势更像一幅楷书字帖,变化不大。她的手也不像风尘女子的手,风尘女子的手被情欲和金钱熏成了一种痉挛状态,动不动就出手,抓取成了惯性动作;她的手也不像包二奶的手,包二奶的手太富于变化了,简直像人的第三只眼一直在窥探之中,既娇滴骄横,又声色慌张,爬山虎似的牢粘着墙壁吸收养料生长茎叶,又担心墙塌根断,失去依靠。白淡云的手丰富(历经了很多)、坦然(有足够的自信)、不失病态(不是能用单纯的毛病可以概括的)。

除过她的脸庞,白淡云的那双手最引人注目了(其实,女人的引人注目只有那么几“点”,有些女人恰恰缺少这几“点”)。太阳光从窗前那棵泡桐树的叶片儿中间筛下来,投进了房间,亮光正好匀称地敷在白淡云的脸上,她的面部柔和而亮泽,潘尚峰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清澈有神,令人怦然心动,他的身子在座位上动了动,埋下头,猛吸了几口烟。他做出要走的样子,准备站起来。

站起来的是白淡云。她是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的。

白淡云说:“潘老师,你们说事情,我在这里方便不?不方便,我就走了。”

还没等潘尚峰开口,孙根明沉不住气了,他一听白淡云要走,一只手按在她的大腿上生怕她离去。潘尚峰看得很清,这女人不过是在作戏,他故意说:“老孙,你说。”

孙根明说:“你坐你的,我俩说我俩的,谁也不妨碍谁。”

白淡云偷看了潘尚峰一眼,慢腾腾地坐下了。

孙根明从桌子上抓起了没有吸完的半截子烟,点上了火,他将那半截子烟叼在嘴里,眯着一只眼看白淡云。由于孙根明的目光只在白淡云身上,烟灰落下来,落在了短裤上了;短裤是西式的,颜色灰而发白,是流行色的一种。他上身的T恤衫样式和色泽都很年轻,衣服口袋折出来的边儿上有牌头的英文字母(可能表示是名牌)。潘尚峰注意到了孙根明的这一身打扮,他想,他的这身包装肯定是白淡云设计的,孙根明不具备这样的审美情趣。孙根明将烟屁股丢在了地板上,一只手刨了刨短裤上的烟灰(不是轻轻拂动),烟灰被他刨乱了,干净的衣服上便有了很不入目的污点,他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在上唇抹了两抹(做孩子时,潘尚峰也曾这样用手背抹鼻涕)。白淡云的目光故意躲避着(其实,对孙根明的举动她看得很清),她没有用眼神去阻止(假如她狠狠地瞅孙根明一眼便构成了平庸的电视剧中一对夫妻在旁人面前的普遍性动作了),她依旧那么坦然。潘尚峰把脸扭向一边,装作没有看见,他是为了减少白淡云的尴尬所做出的掩饰。孙根明毫不在乎,也没有察觉到白淡云和潘尚峰的内心活动,他走上前去,一只脚踩住烟屁股一拧,身子倾向前,离潘尚峰更近了。

他说:“我没说错吧,天柱山上的那块石碑是你们潘家的。”

“没错。我总算弄清了潘耀旭是谁。”

“是你先人,对不对?”

“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得肯定比你早。潘耀旭一声令下,他的部下杀的人头能装几汽车。”

“你咋知道的?”

“嘿嘿!”孙根明笑了。

孙根明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角,吸了两口。他眯缝着一只眼,用另一只大张着的眼睛扫了扫潘尚峰,走动了几步,才开了口:

“我们孙家庄有个孙举人,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参与过凤山县县志的修撰。”

“我小时候听孙举人说过你们潘家的事,老汉对清末和民国初年的事清楚得很。我记得,他剪了辫子,留一头齐耳短发,胡子又长又白,八十多岁了,说话声音洪亮有力,记忆力一点也不差,每样事说得都有鼻子有眼,是一本活字典,你还没出世,他就死了,不然……”

孙根明只顾说自己的,他抬头看时,潘尚峰用双眼堵截住了他的目光,他把要说的话咽回去了。“你咋不早说呢?”潘尚峰盯住孙根明。

“我不能揭你们潘家先人的短。”孙根明用委屈遮掩他的做人的聪明、狡猾。

“这能叫揭短吗?看你,还是个诗人。这不叫揭短,这是历史。我们不能在宽容历史的烟幕下把真相遮盖住;历史是一个涝池,涝池里有污泥,也有清水。”

“你们潘家在凤山县是名门望族,口碑不错,所以……”

“所以,要叫我去爬天柱山,要叫我去翻资料,要叫我把真相挖出来,你只做个旁观者?”“当然了,你自己弄清比我说清好。”潘尚峰觉得孙根明的话也有道理。他把孙根明给他的那张攥紧了的报纸松开了,报纸上的标题很醒目,是特大号黑体字:释迦慧几样草药救农妇。百家姓中就没有姓释或释迦的,释迦是外来语,释迦慧的姓氏肯定是取自释迦牟尼前面的两个字。信仰使人陶醉其中,变得有灵性了,连姓氏也是随手拈来的,好似天空中的一片云彩,随我而用。难怪说,佛在我心。而历史呢?历史也在我心中,包括潘家的家族史。潘尚峰撩开了潘家历史的迷雾,许多真相正在逐步廓清。

白淡云又要走。孙根明拦住了她,他用双手按住了白淡云的肩膀,把她推到了床跟前。白淡云说,你放开手,我不走还不行吗?她笑盈盈地倒退了两步,将桌子上的水杯给了潘尚峰。

“潘老师,你说得真好,我很喜欢听。”

潘尚峰飞了她一眼,水杯到了嘴边,没有抿,他似乎只是闻了闻水杯里的水是什么味儿。他没有应对白淡云的恭维,目光挪向了孙根明。

潘尚峰问孙根明,那座石碑当年为啥没有被砸。

“听说红卫兵上了两次天柱山,都没有弄成。”

“是咋回事?”

“第一次爬到半山腰,黑风像口袋一样把十几个红卫兵装在里面去了,他们手里的铁锤被风刮走了,一个个趴在半坡里不敢动弹,紧接着,大雨倾盆,电闪雷鸣,谁还敢上去?”

“第二次呢?”

“第二次总算爬到石碑跟前去了,十几个人抡起铁锤向碑子上砸,铁锤下去,没有打在石碑上,而是落在了他们的脚上,脚都被砸伤了。一个女红卫兵喊爹喊娘地叫唤,原来,石碑周围全是长虫,个个有碗口粗,嘴里吐出的红芯子火一样放光。红卫兵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回跑。怪就怪在那个女红卫兵一回到家就得了一种怪病,肚子大得跟鼓一样,见了人狗一样叫,没几天就死了。”

“老孙,你真会胡编呀,是不是给我讲故事哩?”

孙根明一本正经地说:“不是不是。‘破四旧’那年你才七八岁吧,你回去问一问你们松陵村和我年龄差不多的人,看有没有这回事?”

如果有这样的事,父亲肯定会向他流露一些言语的,父亲为什么闭口不提呢?近乎荒诞的故事显然是编造的。是不是从许多年前开始,潘家的家族四周就簇拥着绚烂的花环?这使潘尚峰想起了小时候在九月的田野上看见的那些井,井口被灿烂的野菊花遮住了,一不小心踩进花簇中就会出事的。为什么祖上砍去的人头拿汽车拉,也不能动摇松陵村乃至凤山县人对潘家形成的固有的看法,认为潘家是令人尊敬的名门望族?这还用我去问松陵村的上辈人吗?

“你听说过没有?没有月亮的晚上,站在山下面可以看见天柱山上有一道蓝光在闪,孙举人说,是潘家的石碑在发光。”

“照你这么说,我们潘家的先人是神不是人。”

孙根明谄媚地一笑:“反正你们潘家代代出名人,你潘尚峰不是也有名吗?”我有什么名气可言?名气对一些名人来说只不过是一根拐杖罢了,挂着名可以在主席台就座,可以捞大把大把的票子,可以补充某些杂志的封面使庸俗的栏目更加不堪入目,眼下的伪名人黑名人假名人太多了,幸亏,他并不是名人。潘尚峰以为孙根明在讽刺他,其实,孙根明没有这个意思,一点儿也没有。在凤山县,潘尚峰确实是有名气的。起码,在县政府的名册里,他被列入了每年春节前进省城宴请的对象。

潘尚峰侧目一看,白淡云掩住口打哈欠。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是8点11分了,他给白淡云打了个招呼,站起来就走了。

孙根明将潘尚峰送到了屋外。他拉了拉潘尚峰的衣角,小声说,白淡云给我说,要找个机会和你说说话。由于孙根明说得有点诡秘,潘尚峰注视了他一眼,孙根明的情感似乎在震颤,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一时还摸不清。他说,我不熟悉白淡云,和她有什么可说的?孙根明一笑:“你是教书人,读了那么多的书,还能没话说?”

潘尚峰站住了,若有所思似的。

“有这个必要吗?”

“咋没有呢?不要给人家没面子。这女人挺好的,跟农民一样朴实。”

“是吗,叫我再想想,行不行?”

“行呀,我去给她说。”

和他谈一谈,白淡云要和他谈什么呢?

潘尚峰已经抚摸到了白淡云的内心生活的一部分: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激情;一旦和谁相好,就会使出万般风情。心软裤带松这句话给她安在身上不会出大的差错的。这不会是她的错,她太迷人了,像蓝天一样迷人。他的鄙视并没有改变她固有的风情;他鄙视她只不过是想接近她的一种愿望。潘尚峰明白:越是喜欢一个女人,越不能在她面前献媚。许多女人骨子里喜欢有傲气有匪气甚至有流氓气的男人。

潘尚峰回头去看时,那间昏暗的小房间的门已经关死了。他脚一抬,将一块小石头踢出了老远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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