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相对的,比如时间的快慢。当一个人在公共厕所排队如厕时,他会觉得五分钟像一个世纪一般漫长。而正在如厕的人不停地被排队的人催着快点,他又会觉得五分钟的时间太过短暂,还不足以让自己酣畅淋漓一番。
就像对于徐倾阳来说,暑假作业写完之后的每一天都好像很短暂,似乎只是跟小伙伴打一场四角、玩几盘捉迷藏,又或是带赵婷雯去见识一些新奇的事物,一天就过去了,夜色催赶着一天结束,黎明撕掉昨天那页日历。
赵婷雯倒是觉着日子过得挺充实,这些日子她着实收获了不少,知道了原来农村夏天买西瓜不用花钱而是用粮食换购,知道了制作爆米花像引爆炸弹一般壮观,知道了农村人买东西要算着逢不逢集······
除此之外,赵婷雯还学会了洗衣服、做几个简单菜肴这等基础生活技能。最重要的是,收获了人生中第一个可以说悄悄话的朋友。
这两天徐倾阳有些小幽怨,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叹一声气,一想到剩下的暑假两只手可以数过来时,徐倾阳就觉得浑身没了力气,做什么都没兴致。赵婷雯这两天也不太正常,自从前几天去三奶奶家跟父母打了通电话后,整个人就像更年期提前了几十年一般,一点小事都能让她烦躁起来,徐倾阳只好小意的伺候着,生怕哪里忤了这位小姑奶奶的心思。
“阳阳哥!”
外面徐凯在喊,一见徐倾阳出来,满头大汗的小家伙就张口问道:“哥,明天跟桥西的打架,到时候你得来!”
一问缘由,原来徐凯邻居家的孩子徐小川上午被桥西的那帮坏孩子给揍了,打人的正是毛妮那帮狗腿子。徐小川去买瓶酱油,回来的路上被毛妮领着几个孩子堵住了,原来自从上次在赵婷雯面前丢了场子后,毛妮一心想找个机会报仇,却一直没再碰到过徐倾阳。眼瞅着暑假一旦结束,毛妮就要回县城了,她咽不下这口气,便开始堵截任何从桥东过来的小孩子。
徐小川倒是老实,被问到认不认识桥东那个常常扎个丸子头的女孩时,尽管看得出这帮孩子不怀好意,徐小川还是说明那是阳阳哥家的客人。
一听跟赵婷雯有关系,毛妮顿时来了劲,几个孩子一人踢了徐小川一脚,尽管踢得不痛,但那种屈辱倒是把徐小川气得不轻,回到家没有告诉大人,而是告诉了邻里的几个小伙伴。事关桥东的尊严,几个孩子义愤填膺,纷纷要求要去找回场子,当即派了两个代表去桥东找到毛妮约下明天下午村子南边树林里决一死战。
“我不去,打架不好,让你大奶知道了肯定要怪我了。”徐倾阳推脱道,这里说的大奶自然就是徐倾阳的奶奶。
徐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乐意的说道:“徐越都去,他爸管的更严,他都不怕,你倒是怂,这可不是普通的打架,这是面子的问题,啥叫面子你知道不?明天要是打仗打输了,以后你从桥西过个路都抬不起头。再说了,就算让大人知道了又怎样,那你爸年轻的时候跟我爸他们不也是拉帮结派跟桥西的打架嘛?”
徐凯这孩子年级不大,古惑仔倒是没少看,被他这一番劝说,徐倾阳终于松了口,让徐凯明天来叫自己。
打架这事徐倾阳没有告诉赵婷雯,一方面打仗这种事情都是男子汉的事情,带个女孩去没什么面子,另一方面赵婷雯这姑娘胆子不大,下手倒狠,同村孩子打架都是点到为止,要是赵婷雯跟了去,难保她不会没轻没重的打伤人。
而赵婷雯也没好奇徐倾阳有没有事情瞒着自己,只是用带着少许怨气的眼神看了徐倾阳一眼,看得徐倾阳心里发毛。他也没问赵婷雯是怎么了,估计这女孩是想家了,又或是厌倦了徐岗村平淡的生活。
晚上躺在床上,眼见着赵婷雯仍是闷闷不乐的背着身朝墙睡着,徐倾阳用手戳了戳赵婷雯的胳膊,小声问道:“雯雯,你是不是跟你爸妈吵架了呀?”
赵婷雯烦躁的甩开徐倾阳的手,身体往里挪了挪,也不做任何回应。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事情,就跟我说说说,看看我有没有能帮到你的,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也会不开心。”徐倾阳又说道。
赵婷雯仍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呼吸声稍稍加重了一些。徐倾阳不知所措,久久不能入睡,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徐凯就跑来了,大门开着,他径直走进了屋里。
“哥,咱快走吧,别去晚了。”徐凯迫不及待的催着徐倾阳。
徐奶奶正坐在走廊下纳鞋子,一双小小的、粉红色的拖鞋,还剩一些收尾的工作,这双鞋是给赵婷雯做的。徐奶奶扶了扶老花镜,看了一眼徐凯,笑着问道:“小凯,叫你哥干嘛去啊?”
“没事,我们去南边玩捉迷藏去,好几个小孩呢。”徐凯扯了个谎。
徐奶奶叮嘱道:“去南边玩就在林子里玩,别去池塘边上,注意安全。对了,雯雯你不一起去玩吗?”
徐倾阳面色紧张的看着赵婷雯,生怕她也跟了去。赵婷雯摇了摇头,徐倾阳心头一松,却又听见赵婷雯说:“徐倾阳,你能不能别去玩了。”
徐凯拉着徐倾阳的手往外走,徐倾阳略带歉意的看了眼赵婷雯,说道:“我去玩一会儿就回来。”
“那你早些回来。”赵婷雯神色有些黯然,让徐倾阳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他没多想,跟徐凯一起出了门。
到南边林子时,此处已是相当热闹了,十来个孩子聚在这里,年级最大的当属徐越,年纪最小的就是徐涛、徐凯俩小屁孩,大壮也来了,看来在桥东桥西的战争面前,大壮也放下了与徐越等人的私人恩怨。一见徐倾阳到了,大壮就自觉地凑到徐倾阳身边,这群人里就徐倾阳待他好一些,同时大壮又是徐倾阳的干哥哥,至于前段时间发生那些不愉快,俩人谁也没记在心上。
徐文静也来了,这丫头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女孩,也从来没思考过她父母为什么给她起名叫“文静”,只是兴趣使然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桥西毛妮那帮子人还没来,桥东这群孩子互相吹着牛,幻想着自己等会儿如何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何王霸之气一震吓得桥西小鬼屁滚尿流。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毛妮一伙十几个孩子才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场上顿时剑拔弩张起来。等了这么久,桥东的孩子们多少有些怨气,一个孩子阴阳怪气的挑衅起来。
“桥西的就是胆小啊,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是不是怕了?要是怕了你们就说一声,以后见了我们桥东的躲着走,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毛妮闻言心中大怒,呸了一声,说道:“谁不敢来了?我看是你们害怕了想跑,看我们来了就不敢打了吧?”
两边隔着二十来米的距离上演着唇枪舌战,过了一会儿,徐越站出来交涉:“废话不多说,就说怎么打吧。”
“车轮战,每次一边派一个人出来摔跤,输了的下场,赢了的继续,敢不敢?”毛妮身边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说道。
“那不行!”徐文静怒道,“你们人比我们多几个,不公平!”
桥西那帮孩子人数多,还有两个孩子个子比徐越还要高上半个头,从人数与体型上来说桥东有些吃亏。
“活该!谁让你们桥东人少。”毛妮刻薄的说道。
徐越回头打量了自己这方的伙伴,大壮是个不错的战力,徐倾阳摔跤也有一手,徐文静也不赖,其他几个孩子年级小了些,但是对方也有几个年龄小的,让他们小的对小的,应该也能打。
“好!就按你说的办,打就打。”徐越接受了毛妮的提议,双方的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我先回家换条裤子去,早知道是摔跤我就不穿这条裤子了。”徐文静今天穿了一条长裤,原想着可以保护好腿上的皮肤的,没想到双方竟是决定用摔跤定输赢,那这条裤子倒有些束缚了。她离了战局,跑回家换衣服去了,其他则围成一个圈,各自派出了己方选手。
毛妮先派出来一个小个子男孩,让他出来试试水,而桥东这边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大壮。这边商量的决策是直接让几个摔跤好手先出场,一方面是开局不能输了气势,另一个考虑是既然是车轮战,那最好徐越、大壮几个人就能解决对方所有人,免得让徐涛、徐凯这几个小家伙出场了。
第一场自然没有悬念,大壮仅仅站在那里,那名桥西的小个子就不能撼动他丝毫,而大壮一挥手,就将小个子推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桥西的第二名选手派了出来,这次出场的是桥东那群孩子中个子最高的那名男生,这男生与大壮碰在一起,真是飞龙遇上走虎,雄狮对上灰熊,俩人涨红了脸各自使出了浑身解数,誓要将对方摔倒在地,可双方又都像泰山一般根基安稳。
大壮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裤腰,对方也牢牢的搂住大壮的一条大腿,二人较劲了足足五分钟,终于桥西的孩子占据了身高的优势,猛使一个绊,将大壮撂翻在地上,桥西的孩子们欢呼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桥东孩子们的惋惜声。
大壮刚出局,徐倾阳就紧跟着上了场,而桥西那男孩已是筋疲力尽,一个照面就被徐倾阳使了个绊,又顺势一推给扔出去几米远。徐越等人顿时又来了劲儿,纷纷呐喊着为徐倾阳助威。
桥西的又派了一名高个子男孩上场了,徐倾阳盯着那男孩的眼睛,身体左右晃动着佯装攻击,就在那男孩精神稍有松懈时,徐倾阳迅速弯下腰去搂住了那男孩的小腿,一提一拉再一推,那男孩就像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一般被推到在地。
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叫好声,徐越不禁心里赞叹着,这徐倾阳个子不高,人倒是机灵,总能使出些巧劲来。
“徐倾阳!徐倾阳!”徐文静回家换衣服跑了回来,大声的喊着徐倾阳的名字,像是给徐倾阳加油助威一般。
徐倾阳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认真的盯着新上场的选手,心头一阵叫苦。原来是毛妮亲自上场了,这下徐倾阳不知如何是好,对方是个女孩,不管怎么出手,总有些不光彩。
“赵婷雯要走了!她爸来接她了!”
“啥?!”
像是晴空中的一道霹雳,直愣愣的劈在了徐倾阳身上。他立刻急了,跳出圈子就要回家去,毛妮追了上去,一把扯出徐倾阳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想跑?看不起谁呢?”毛妮恶狠狠的瞪着徐倾阳。
徐倾阳莫名火起,顺势抓着毛妮的胳膊,伸腿一绊,腰一转,手中再用力一按。
扑通一声,毛妮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只觉着浑身骨头都散架了。
而徐倾阳已头也不回的往家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