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莫耀东送尹苏回了家。
莫耀东没上楼,走的时候跟尹苏说:“你的事情尽快处理,过几天我会来看你。”
尹苏目送莫耀东的车远去,全身瘫软无力,莫耀东的话像幽灵缠绕耳边,母亲离开的这一年多,困难时刻都围绕,但总能咬着牙关想办法解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和茫然。
尹苏拖着脚步缓缓往楼上走,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房里高木杨和尹浩说话的声音。尹苏停住了脚步,立马返回往楼下走,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高木杨,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她告诉自己,她不可能一直逃避,她总要面对高木杨,她必须要给高木杨交待。
这样一想,尹苏拍了拍脸,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踏上楼梯走回家门。
开门的是高木杨,他穿着白色的运动衣,黑色的运动裤,是打算今天要去爬山的装备,打开门的瞬间,他盯着尹苏长长的吐了口气。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尹浩正坐在餐桌旁吃东西,桌子上摆满了吃的,应该是高木杨买来的,看到尹苏,他马上站起来跑到尹苏身边,“木杨哥哥说你不见了。”
尹苏望着高木杨,对方从上到下审视着自己,随后问:“去哪里了?”
“单位有事情,临时被叫去了。”尹苏躲开他的眼光,心里打着鼓。
“我都问过程泽了,今天整个学校都休息。”高木杨的样子很严肃。
尹苏反手关门,尹浩识趣的走回餐桌旁继续吃东西。
“同事有点事情需要帮忙,很着急。”尹苏撒着谎,觉得心慌。
“为什么挂我电话,还关机。”高木杨继续问。
尹苏不敢看高木杨,“我——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说着她走到餐桌旁边坐下。
高木杨也随着在尹苏旁边的凳子坐下,尹苏用余光看着高木杨,她撒的谎完全经不起推敲,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高木杨把桌上的一个盒子推到尹苏面前,“先吃东西吧,也不会撒谎,一会再问你。”
尹浩大声说:“姐姐,是披萨,可好吃了。”
“好。”尹苏终于直视高木杨,他眼里流露出的全是关心和爱护,她很愿意享受他的庇护,可是,她不能,她再次挣扎着跟自己强调,她配不上他,高筑的债务,在逃的父亲,她只有用自己作为交换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高木杨,他应该有幸福的人生,完美的妻子,她没有理由让他跟自己来面对这些。
饭后,高木杨和尹苏送尹浩回学校,初三了,学校的晚自习每晚必到,住的较远的孩子都干脆住进了学校宿舍,这样一来,每周周六回家,周日返校,周六回到家中,尹浩还有半天的美术课要去上,在家呆的时间越来越少。
到了学校门口,高木杨下车给尹浩拿行李。
“自觉点,跟你姐姐一样好好学习。”说着,高木杨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放到尹浩的书包里。
尹苏忙拦住,从尹浩的书包里硬是把钱拿出来塞回高木杨的手里,“我已经给了他生活费。”
高木杨顿时垮下脸,推开尹苏,把钱又放回尹浩的书包,“这是我给尹浩的。”
尹浩忙拉上书包,生怕两人因为这个小事激化了矛盾,白天的事情还没解决呢,“姐姐,我留着下次用,谢谢木杨哥哥。”说完他提上行李便跑进校园。
高木杨和尹苏愣在原地,眼看着尹浩的身影慢慢消失。
“上车吧。”高木杨喊。
尹苏伫立在原地,脑子里还在纷乱的思索,她要不要现在就跟高木杨说。说了,快刀斩乱麻,不用再烦恼,不说,要欺骗他到哪一天,最终还是会离开。她不忍心骗他,更不忍心和他分开,可是,她无法选择。
高木杨打开车门,拉着她的手便准备推她上去。
“高木杨。”尹苏挣脱了他的手,“我们分手吧——”
高木杨一愣,他没有回复她的话,只是拽着她的手把她推上了车,接着重重的关上了车门。
回到驾驶座,他一声不吭的给尹苏系上安全带,再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最后点火踩油门。
尹苏默默的坐在旁边,她知道她说的话伤害了高木杨,时下正是凉爽的秋日,她的手却在不停的发抖,有一些疯狂的念头在脑中闪过,就这样任由高木杨一直开车狂奔吧,她再也不想管任何道义,亲情,负债,这些无法诉说也无法抛开的枷锁,她只是一个二十二的女生,在生命最怒放的年华,她也希望和所爱的人一起憧憬幸福生活。
一小时后,高木杨的车停下来,他摇下车窗。
尹苏这才发现已是夜晚,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她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闻到车窗外传来的泥土芬芳。这时,不远处传来寺庙敲打的钟声,当——当——当。
灵山!尹苏发现高木杨带着她到了灵山,这原本是他们今天约好要来的地方。
“走吧。”高木杨一边喊她一边下了车。
车停在离寺庙几百米的小路上,繁星满天却没有月亮,只有寺庙微弱的灯光指引着方向,小路两旁都是银杏树,随风窸窸窣窣的作响。
高木杨没有伸手来牵尹苏,自顾自的往前走,尹苏走在高木杨身边,不知为何,寺庙的灯光虽弱却让她觉得敞亮,仿佛找到了一直追寻的方向。
经过寺庙门口的大石,尹苏回头看了看大石上印着“弘福”二字,灵山上的普陀寺在康熙年间修建,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弘福二字,乃“弘佛大愿,救人救世,福我众生,善始善终”之意。
庙门未关,高木杨和尹苏走进了首重殿天王殿,殿内供养着弥勒佛和护法四天王。高木杨对着每一蹲佛像都行三跪九拜之礼。尹苏在他身旁,也对每一蹲佛像虔诚的叩拜。
“子谨,你来了。”寺庙内殿走出一身穿红袈裟的老僧,声音铿锵有力,他胡子斑白,满面红光,背脊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