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思伊人,今朝有月今朝赏。
暮色苍茫,冷风凛凛。
张若遥背着李羽,走走停停,行路迟缓,待到达无为派之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张若遥估摸着众人应该早已吃好晚饭,师父李周也一定发现自己和李羽不见了踪迹,便寻思着该如何应付。
正思考之时,不想李羽竟似猜到自己心思一般,说道:“师哥,你走旁门直接把我送回房里吧,然后你去爹爹处,就说我们今天去后山练武回来晚了,晚饭已在后厨吃过了。哦,对了,你自己就去后厨让老厨帮忙做几样饭菜,背着我走了这么久,你肯定饿坏了吧。”
“好,羽妹,我正想着该怎么跟师父说呢。”张若遥笑着说道,心想羽妹看似古灵精怪,像个小女孩,但毕竟不再是小女孩的年纪,也有着细腻的女子心思。
摇曳的烛光映着李羽红扑扑的脸颊,张若遥觉得可爱万分,不知不觉竟看着出了神。“师哥,你看什么呢?”李羽柔声道。
“啊,没……没什么。师妹,你先躺着休息会,待师哥先去见过师父,然后给你带点饭菜来。”张若遥回过神来说道,见李羽点了点头,便帮李羽脱了鞋,盖上被子。只见李羽顷刻间闭上了眼,似是疲惫万分。
张若遥于是先来到后厨,老厨果然正坐于灶前,低头背靠着墙壁,灶中正燃烧着什么,火光在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闪烁着。再仔细一看,张若遥才发现老厨正打着盹。张若遥还未开口询问老厨有没有饭菜,老厨就已经抬起头并睁开了眼看着自己,直吓了一跳。
缓过神来,张若遥微笑道:“嘿嘿,老大爷,可有饭菜剩下?我与师妹外出练武回来的晚了,还不曾进食。”
“有是有,只是需热一热。”老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一张脸依旧不带表情。张若遥记忆中似乎从没见到老厨身上有喜怒哀乐的变化,不过那张脸虽然始终没有表情,可看上去十分慈祥。
“那谢谢老大爷了。老大爷,你热完了饭菜,能否先送一份到师妹李羽房内,她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我要先去师父那一趟。”
老厨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再给她煮点姜汤,我自给她送去。”
“多谢老大爷了。”张若遥拱手拜谢,随即又挠挠头,歉疚的说道:“唔……认识老大爷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张若遥一想到自己频频来到后厨让老厨开小灶,自己却连对方尊姓大名都不曾问及,不免感到有些失礼。
老厨听了仿佛嘴角一笑,道:“你可识字?”
“虽不甚多,但师父少时曾教授过,也够平日之用了。”张若遥谦虚道。事实上师父李周在教授武学之外,对于文墨方面也要求严格,因而张若遥并不曾荒废,说起来也粗通文墨。
“吾姓庄名珥,庄周之庄,李珥之珥,要论起来这两人与本派也渊源颇深哩。来,你过来看。”老厨说着从怀内掏出一本灰色封面的书卷样纸本,只见封面上写着“庄珥”二字。
其实当老厨解释他姓名之时,张若遥便知晓该如何书写了,因为自己先前曾听师父讲述过庄周、李珥等人,似乎是先秦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自己记得师父还说本派创始之人便是深深笃信道家学说,因而才取“无为”二字作为门派之名,并且,连本派武学都源于此,只是其中深奥精妙之处历经时日太久,现今已无法参透。
“庄老前辈,还恕在下先前失敬之处。只是不知这是何书?”张若遥又道,自己听了老厨的话语后不禁心内惊讶,原来看起来貌不惊人的老厨,居然还有此等意想不到的见识。
“这?并非什么书,只是平日记述用的账本而已。”老厨面如表情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张若遥笑道,心想原来是账本,老厨掌管着本派伙食,用账本记账这也正常。“那庄老前辈,师妹的饭菜就拜托你带过去了。”张若遥说着离开了后厨,径直前往师父李周之处。
照着师妹李羽所述,张若遥见过师父李周,没想到师父李周果真毫不怀疑。不过张若遥能感受到师父李周似有什么心事,因此才不在意张若遥所说的话是否为真,而且说起来这也并非什么大事。
回到后厨,庄珥已不见人影,张若遥心想定是给师妹李羽送饭菜去了。张若遥打开锅盖,只见几盘饭菜正放于架子之上,冒着热气,显然已热过。饥肠辘辘之下,张若遥便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即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张若遥吃饱后心内又挂念起师妹李羽,就往李羽房内而去。
张若遥来到李羽房内,李羽依旧睡眠未醒,桌上的盘子里放着几样饭菜以及一碗姜汤,无疑是庄珥端送而来的。
走近李羽床边,只见李羽额头冒出些许汗珠,气息平稳,胸口有规律的起伏着。“羽妹?”张若遥轻声呼喊,想着让师妹李羽趁热吃些饭菜。
轻轻喊了几声,不见动静,张若遥便打算不再强求,蹑手蹑脚的准备退出房内。不料这时,李羽倒发出了声响,整个身子朝外转了过来,透过烛光能看见她睁开了双眼,叫道:“师哥?”
“羽妹,你醒啦?感觉怎么样?”张若遥听见后又走回到床边。
李羽坐了起来,微微甩了甩头,诧异的道:“师哥,不知怎的,我感觉好多了,头也不疼了,也不恶心了,还有点肚子饿。”
张若遥闻言欣喜道:“羽妹,定是你睡了一觉,刚见你排出一身汗,所以才如此有所好转。”
“也是。”李羽摸摸自己额头,果真都是汗珠。“那是师哥给我准备的饭菜吗?好香啊!”李羽下床走到桌旁,二话不说吃了起来。
“羽妹,我让老厨熬了碗姜汤,虽则你说感觉好多了,但还是喝了它去去寒也是好的。”张若遥待到李羽将近吃完之时道。
“嗯。”李羽点头,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姜汤。李羽又道:“师哥,我感觉有些热,你帮我开些窗户吧。”“好。”张若遥道。张若遥打开窗户,见一轮明月正挂于夜空之中,还有无数的繁星点缀。
“师哥,这月色好美!”李羽也在身后道。
“是啊,很美。”看着屋外明月当空,屋内烛光佳人,张若遥不禁忆起几句应景的诗来,便道:“师妹,我忽然想起一首诗,与此时此情相配。正是‘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只可惜这番景色不是常有。”
“唔……师哥,没想到你还挺有文采。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有些东西比这夜色更为重要。如若没有了,那也是‘良辰好景虚设’……。”李羽断断续续的道,越说越小声。
张若遥听了脸一红,因为他知道李羽那句诗的下一句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念及于此,张若遥没有接话,而是哈哈大笑道:“羽妹,今日师哥就陪你一同赏月,李太白不是有诗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是‘今朝有月今朝赏’,哈哈……”
两人都看着夜空,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