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渚魏双儿坐桌子一边，茅正一和茅海棠坐在对面。
“北渚兄，首先谢过你带舍妹去治病，感激不尽。”茅正一道。
“欸，正一兄客气，虽说带令妹看了神医，可是神医实在不高明，令妹的病还是没有头绪。”
“无妨，总有一天，我能治好海棠的病，对了北渚兄，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徐北渚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正一兄，不瞒你说，我有一个朋友被兄弟会逮捕了。”
茅正一道：“我知道，街上都在传，是那个叫吴玫的人吧。”
“对，就是她。”
“可是……”茅正一顿了顿说道，“这个吴玫当初可是要取你性命的。”
徐北渚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自己刚进陵口城的日子。
那时他刚加入兄弟会，评了佣兵资格。
是吴玫请他喝了第一杯酒。
徐北渚那天醉得不行，是茅正一进了公会大厅，力压群雄，把徐北渚接走的。
徐北渚曾设想过，如果那天茅正一没有出手接走自己。
自己会不会是鬼蝠吴玫无差别谋杀下，死去的一个无名小卒呢。
茅正一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嗯……”徐北渚想了想道，“发生了很多事，原本也是水火不容的，后来泯了恩仇。再者受了这魔头一点儿小恩小惠，什么吃包子啦，什么送神医情报啦，这样的，也就成了好朋友了。正一啊……我倒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是的，她在我管辖的朱雀大街暗杀过鸢尾花团的佣兵，我就查她了，她真是个好人。”
“好人？”
“对，敢杀鸢尾花团的人，就是好人。”
徐北渚挠挠头，这茅山和鸢尾花团还真是苦大仇深。
徐北渚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正一兄，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忙。”
这是徐北渚今天最核心的一句话。
好比你去和朋友借钱，寒暄了一上午，吃午饭时，不经意间的一句试探——最近手头紧，兄弟可否帮衬帮衬？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才是今天谈话的关键问题。
徐北渚也说出了今天最核心的话。
茅正一，我想找你帮忙！
可是这请茅正一帮忙，能帮什么忙？无非是抢人、劫狱、劫法场……
因为茅正一的茅山亲传弟子身份摆在这，无论他做以上哪一条，都代表了茅山向鸢尾花团的宣战！
茅正一抿了一口茶，说道：
“什么忙？北渚兄但说无妨。”
话说到这里，茅正一已经能猜到下文了。
估计是想请他出手救下吴玫。
这个事，对茅正一本人来说真的不难，太乙九宫步运起来，三个肖诡也留不住他。
可是茅山众弟子该怎么办？
劫鸢尾花团的要犯，等同于和鸢尾花团开战，一旦开战，鸢尾花团能得到其余兄弟会其余八大团的支援，他茅山能得到多少中原国的支持？
届时门人弟子必定死伤无数……
可是徐北渚没有急于开口，看了看窗外，看了看街道，看了看街上的遛鸟人。
魏双儿对徐北渚使眼色。
徐北渚看懂了，意思是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你怎么不开口？这个茅正一欠你人情，你求他替你劫法场，他肯定不会拒绝吧？
徐北渚在桌子底下轻轻拍了拍魏双儿的手背。
意思是稍安勿躁。
徐北渚抬眼看着茅正一，阳光照在桌子上，也照在了两个绝世英才中间。
“正一兄，我要去劫法场，救吴玫，”徐北渚说到这，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一个月之内变得强一点？”
茅正一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转瞬即逝。
他接下来看向徐北渚的目光带着极大的赞赏之色。
“一个月的提升有限，哪怕是绝世天才，去劫肖诡的法场，也是九死一生，你想清楚。”
徐北渚道：“已经答应一个朋友要去救了，非去不可。”说完瞪了一眼身旁的魏双儿。
魏双儿吐了吐舌头。
“好，是真男儿，我当尽全力帮助北渚兄！”
徐北渚问道：“正一兄你打算如何做？”
“北渚兄可听过道教七十二福地？”
“当然，你茅山不就是第一福地吗？”
“真的是福地吗？”
“难道不是？”
“倘若是，为何不建庙宇供奉祭拜？而是开宗设派，惶惶练武？”
徐北渚眼睛眯起，他有种预感，他们已经涉及到了门派核心的机密。
他小心问道：“茅山下压着什么东西？”
“一只洪荒困兽，以及十万英灵坟场。”
徐北渚大惊，这些东西光是听名字都是凶恶之极。
“怕了？”茅正一问。
“畜生和死人而已，不足惧。”
“北渚兄真豪杰也！明日七月七，夜晚，茅山山门处等我，届时我当助你！”
徐北渚没有说话，而是对茅正一举起了一只手，举到肩膀高度。
“握住，好兄弟。”
茅正一伸出手，与徐北渚相握。
他很喜欢这个礼仪，比作揖梗亲密，也更有力量感。
“不见不散！”
“嗯！”
说罢，茅正一带着茅海棠离开了酒楼，茅海棠离开时看向徐北渚的眼神还带着不舍。
徐北渚在楼上目送二人远去。
魏双儿说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自己亲自涉险？你应该能请得动茅正一吧，他那么信任你。”
“是啊。”徐北渚背立窗台，见窗外山风鼓鼓。
“为什么不求他，你们自己都说了你们是兄弟吧？”
“因为方寸，”徐北渚说道，“天地间有一种东西叫方寸，当兵的打仗不能逃跑，秀才读书不可半路卖猪肉，儿孙当孝顺不可欺爷娘老弱，鸳鸯当贞情不可各自飞……”
魏双儿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些，当兵的方寸，读书的方寸，为子女的方寸，伴侣的方寸……我能懂。”
徐北渚微微一笑，说道：“那男人之间的方寸，你能懂吗？”
“男人的方寸是什么？”
“男人的方寸，就是别让兄弟为难。”
魏双儿愣住了，这是她没想到的。
徐北渚接着说：
“正一是茅山亲传大弟子，上有老下有小，门派内部有党争，外部有兄弟会虎视眈眈，更有代理掌门处处提防他。此刻拉他去劫法场无疑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妹妹需要人照顾。”
魏双儿点头，恍然大悟。
“所以……”徐北渚摸了摸魏双儿的小脑袋，“法外狂徒，只有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孤家寡人、一无所有的人去当！我们拥有的太少，就不会怕失去。”
魏双儿被摸得脑袋摸的很舒服，但是此刻她却被深深地震撼。
当时……她想救人的时候，从没有考虑过这么多事情，现在想来真是复杂之极。
而且……而且，自己逼徐北渚去救吴玫，逼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冒着风险去救另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对吗？
“想啥呢？”徐北渚打断魏双儿的胡思乱想。
“没……”
“走，带你出去逛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