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那人身后,越甲板,下船舱,一层又一层。
孙华和那指挥官跟在他的身后,边走便情急的解释:“我们赶到的时候,这艘船正随波逐流,船上的人连同航海的水手都走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空船,直到在船舱里发现了叶太太……”
浅毅根本就听不清那个指挥官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不停的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惊惶不安,在念恩出现的线索而带来的狂喜之后,他更快的被一些恐惧的设想包围,这些设想令他心痛欲裂,焦虑无措……
她还好么?她安全么?欧明宇为什么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艘风雨飘摇的船上而自己逃走,他不是要拿念恩去换他的孩子吗?就是不做人质交换,以他对念恩的深情也绝不可能将她一个人扔在大海上?难道是念恩做什么惹怒他的事?还是欧明宇最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而伤害她?
最后一个想法令他几乎崩溃,满面的汗水混合雨水,滚滚而下,抹也抹不尽。
救援人员的脚步,终于在浅毅几乎被自己的想法逼疯的前一刻,停在了一处舱门前。
“就是这里,你太太的情绪很激动,里面有许多医护人员,试了各种办法,就是无法接近她。”那人简短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在简短到并没给浅毅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便推开了门。
于是船舱里的一幕,那么鲜明而至几可镂刻永恒的景象,立时扑到他眼前。
叶浅毅僵住了,在舱门口,遍身透湿的,僵成了一个雕像。
有生至此,从未这般,心被狠狠撞击,碎裂。
从今以后,想必也不能体味比此刻更痛的滋味。
那个长发披散,抱着被褥,被褥下露出雪色肌肤,显见未着一缕的蜷缩在舱角的女子,是他的……念恩。
是……么?
有这么一刻,他希望眼前缩成一团的女子不是念恩,希望自己在抱着雅子上船的那刻就已被雷劈死,希望自己乘的快艇刚才触礁,希望……
就是不希望,看见眼前,令他心都碎成齑粉的一幕。
夜色浓浓的逼过来,如此沉重,沉重至粘腻住这一室的空气,粘住他的双腿,令他失却所有力量,连向前挪动一厘米都不可能。
他恍惚觉得,自己只要向前一步,只要看见那蜷缩的身影再一眼,就会立即跪下去,跪倒尘埃。
跪倒在她涣散空洞的眼神里。
浅毅觉得自己被绑在一根灼灼燃烧的火刑柱上,彼此的心,已碎裂片片,加诸于她身的所有凌虐与伤害全都幻变成燃着烈火的利箭,一支支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伤痕累累的心,那渴求完满的灵魂,被箭上的火烧得百孔千疮,永不超生!
念恩……
支离破碎的声音出自咽喉,连同,碎成片片的心,字字鲜红的辗转而出。
念恩木然的瞪着医护人员白色的衣袍,一双手紧紧地裹着身上的棉被,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她身旁,救护人员围做一堆,其中一个女医师正用很温柔的语气劝说念恩松开一直握着棉被的手,试图去检查那具被她藏于棉被底下狼狈不堪的身体。
而念恩,在众人的围攻下,宛如一头受伤的小狮子,不停的挣扎着,嘶叫着,抽搐着,怎么样都不让别人接近。
“不准碰她!”浅毅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冲了进来,他瞪着那群医护人员的目光凛冽得近乎疯狂,高声叫道:“你们统统给我滚,我不准你们碰她!滚!都给我滚!”
浅毅红着眼睛,冲散了包围着念恩的层层医护人员,颤抖着双手,将蜷缩在地上,害怕无助的念恩搂入怀中。
而念恩,不知是不是神志不清了,现在的她便宛如一个迷路的无助的纯真孩子,用惊惧的眼光看着团团围住她的众人,一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拼命的往浅毅的怀里钻。
浅毅很紧很紧搂着念恩,生怕将他一放开,她便会如玻璃般碎裂开来一般。
“叶先生,你这样会妨碍我们救治工作的,我们必须要为你太太做一个初步的身体检查万一她身上有伤口……”
“滚!”浅毅的眼眶被灼烧的通红,就连流下的眼泪也是滚烫的:“通通都给我滚出去,滚啊!”
众人被浅毅发疯似的眼神惊住了,没人再赶上前一步,他们终于意识到,需要救治的病人其实是两个!
孙华抬起沉重的眼睑,转身对众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等船靠岸了,我们自己会带人去医院做检查的!”
“但现在叶先生的情绪比叶太太的更不稳定,他这样下去,不止帮不了他太太,反而会产生负面的影响。”女医师叹气道。
孙华回头看了眼悲痛欲绝的浅毅,眼中闪过淡淡的悲悯:“算了,今晚就由着他吧!”
船舱的角落里,浅毅如失去了所有的魂魄般,流着满脸的泪水,用颤巍巍的手指细细地梳理着念恩凌乱的长发,心底的悲恨伤痛在触到念恩溢出血丝的唇角瞬间全都涌了上来,犹如烈火焚身:“啊呜呜……”
一声凄厉的哭声从船舱传出划裂长空,于苍黑天穹跌宕回响,犹如失群孤雁凄伤长吟,垂死之人的临终哀鸣。
船上的救援人员无不为之动容,默默惋惜,一直面无表情的念恩,在浅毅发出那凄厉的绝望的哭嚎之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双美丽的瞳仁终于酝出眼泪……
两天后,叶家华美辉煌的二楼大厅里,华若诗和白秋深被管家和一群女佣围堵着,一步都无法前进。
“你们想造反啊,知不知道我是谁?统统给我让开!”华若诗见硬闯不得,情急之下,对着身后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往里面硬冲,他们要是再不让开,那就不需要再对他们客气了!”
秋深见华若诗是动真格的,于是赶紧劝道:“你们还不快让开,我说了很多遍了,她是少奶奶的亲人,你们没有权利拦着她,不让她们见面。”
一直负责念恩起居用度的陈嫂从众女佣中挺身而出,万般无奈地看着华若诗,道:“夫人,我陪着少爷少奶奶在阿曼呆过一段时间,当然知道您是少奶奶的什么人,也没有权利不让你们母女见面,可少爷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