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卡洛德背叛过很多与他有过交易的异界生命，但想让他背叛地狱，那却是绝不可能的。恶魔不信奉地狱的主人，所以也自然不存在背叛这一说法。
既然从未忠诚，又何谈背叛？
卡洛德的的确确被选为地狱的眷者，受到神明的眷顾，但这一身份只是他与地狱之主众多交易中的一部分——他先是法师，再是位面行商，最后才是个恶魔。
换句话说，卡洛德自始至终都将地狱之主视为一个可靠且难以抗拒的交易对象。
先不说恶魔在地狱之主的身上赚取了多少好处，光是地狱之主那超越一般神明的伟大神力，就足以“逼迫”卡洛德为他卖命。
不过说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啊……
想到上午凌的话语，卡洛德微微掠起双眼。
想着今天已经有两位神明找上了他，他心底就隐隐有几分不安。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他抬头向自己的命运主星望去。
炽烈的太阳将一切星辰的光辉淹没，明明是观测不到星空的下午，卡洛德却抬头足足凝视了十几秒。他的目光穿越白昼的帷幕，看向属于他的一角。
他摇摇头，决定先不去考虑那些即使自己考虑了也无法改变的事情，那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而眼下，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看来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微微叹气，卡洛德收回视线，将手中的法杖放在身后斜靠着，荆棘形状的倒刺戳在他的后背，微微的痛感提醒他现在所面对的是这片伟大充盈之地的主人。
伟大充盈之地，因为阿库莱恩而伟大，也因为阿库莱恩而充盈。
“七位。”卡洛德平静地说出这个数字，“七位传奇法师，我赢了，也许最后的决斗并不怎么光彩，但是——”
“请您兑现您的承诺，与我一战。”
一根无形的丝线链接着两个人的身体，卡洛德明白，这根在他视野内呈现出淡金色的连线是契约的具象体现，强力而神圣。
“我可以拒绝吗？”
“我想您不能。”
“好吧——”
阿库莱恩将眼镜收起放进口袋，纵身跃下台阶。
他的身后，数十片闪耀着暗淡光芒的符文依次显现于他的肩胛骨周围，他身披的白色大法师之袍不断蠕动，下摆分解成数百条柔软而又坚韧的丝线，链接在符文之上，将其固定在阿库莱恩的周围。
那是“知识”的具象，每一个符文都是。
阿库莱恩轻轻落地，走入决斗场，他从自己的半位面中取出那本巨大的，用龙皮打造的，扉页镌刻了无数文字的书。
那些文字，对应的含义是他所知道的一切语种的——
“全知”！
“你可以试着得到我的认可，这样我会考虑加入安法利亚斯林德姆至高议会。”斯库莱恩笑着拂过龙皮书，书本伴随着他逸散而出的魔力自己翻起了页，“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只要你的实力低于我，那么在全知之书面前，一切记录在它之上的语种对你而言都将无法发挥其应有的效力，甚至于有些魔法会失效。而且……”
他胸前的巨大书本突然停止了翻页。
“恶魔，你和我的战斗将无法使用恶魔语！”
“法师，你和我的战斗将无法使用古拜伦语！”
“神眷者，你和我的战斗将无法使用古通用语！”
洪钟一般的巨响自书页的空隙中传出，巨大的书籍像是长了无数张布满尖牙的巨口，用穿透灵魂的震荡一遍又一遍地宣布着被扭曲的世界意志。
卡洛德能明显地“嗅”到周围的一些力量骤然混乱而又归于平静，就像他曾经与某位魔鬼大公做交易时闻到的味道。极度狂躁的世界规则似乎在全知之书的宣告下逐渐扭曲，极不情愿地将那些源自古老年代的法则更改成阿库莱恩想要的样子。
“他……他已经触摸到规则的边缘了吗……还是说，只是在三塔里，他才拥有改变世界意志的力量？”卡洛德将目光投向那本嘶吼着的巨大书籍，微微吸气。
他能听见被扭曲改变的规则正在向他低语，纷乱而嘈杂，令人反胃。
规则，或者说世界意志，是从这个世界刚刚诞生之时就已经存在的“事物”，它们比最古老的神明拥有更悠久的历史，甚至“亲眼目睹”了神明的死亡。
作为不朽阶的法师，阿库莱恩本身就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更何况他正处在自己的三塔之下，手中捧着全知之书。
仅以位格而言，恐怕他在三塔的加持下已经到达半神的程度——虽然论实力他仍然只是一个不朽阶的法师，与卡洛德相差不了太多。
“全知吗……？”
作为传奇巅峰，或者说半只脚踏入不朽领域的法师，聆听世界意志的低语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但卡洛德却在听过之后压力倍增。
阿库莱恩似乎暂时在三塔所在的区域内设立了一个只对他有优势的规则。
“智慧”足够高的生物可以在任何意义上压制“智慧”不够的生物。
“你似乎已经明白了。”斯库莱恩出声打断了卡洛德的思考，“你还想继续吗？如果你还坚持，我接下来还能暂时地封印你的半位面。”
“毕竟，我是主物质界唯一一个能够承担全知者之名的法师。”
卡洛德原本仍然想要坚持的表情骤然凝固。
“不，即使在三塔之内，你的位格没有高到可以封印一个王座候选者的半位面的程度。我想你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这才能对应规则的漏洞，当然也对应你的全知。”卡洛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是的，当然作为代价，我也不能唤出我的半位面。”阿库莱恩笑了笑。
“现在，勇敢的恶魔法师，告诉我你的决定。”
“是否要和我一战！（古通用语）”
“……”卡洛德想要发出声音，但是他发现无论如何用正确的姿势朗读，他都无法念出那句古通用语。
“已经发动炼金物品的效果了吗，真是老狐狸。”卡洛德微微将眼睑压下，随后一字一句地回应道：
“伟大的，（巨人语）”
“全知，（？？？）”
“之人。（巨人语）”
“我，（龙语）”
“愿意——（巨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