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诸葛萱惨死第五日之后,楚汐方才得知此消息。那时,她刚被星帝救回性命。
当日他们赶回楚府,并未找到庄其陌,据楚府家丁汇报,庄其陌已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橙鸢跪在她面前求她救救庄其陌时,她才知道,原来在自己离宫这段日子里,费映霜为了拉拢庄其陌不逞而囚禁了他。
因为橙鸢深爱着庄其陌!
更是命人找到橙鸢,让她给自己下毒。身体本就虚弱的楚汐,听闻她如此说,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这也加快了毒性散发。
“皇上,下旨……救师兄!”在陷入昏迷之前,这是楚汐所请求赵匡胤的最后一件事!
星帝算到她有危机,在赵匡胤离开后就已赶来,替她化解体内毒素之后,望着这个连昏迷都陷入恐惧之中的女子,最终也唯有无奈叹息一声!
“楚汐,这也是你的命!今生今世,因倾儿擅自篡改你的命格,无论她最后付出多大代价,已成定局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倘若你能放弃他,或许……”他抬头直视着窗外漫天星光,仿佛透过夺目星辰,看透了每一个人的命运,手指不由自主抚上她的眼睛,喃喃道,“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他本还想多呆一会儿,突然觉察到有人靠近的气息,只好遁形而去!
就在他刚消失于她眼前,她就睁开了双眼。目光似乎穿过恒古,思绪也停留在远处,张张嘴,重复的却是他最后几个字:“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妹妹,你怎么了?你怎么在哭?”
“姐姐,庄公子……庄公子他……”
方醒来的楚汐只听到此处,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也不再顾及什么,突然穿着单衣跑了出去。
“橙鸢,师兄怎么了?”
“娘娘!”橙露见她下床了,又惊又喜。
“橙鸢,你哭什么,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楚汐推开橙露的搀扶,而是一步步走到哭得声音嘶哑的橙鸢面前。虽然星帝替她化解了体内的毒素,但身体还未复原,此刻,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
橙鸢望着她这副模样,先是停止了哭泣,直到她眼中涌出了无形的压迫之气,她才扑通一声跪在楚汐面前,声音藏着无尽的悲哀与愤怒:“娘娘,庄公子没了,是花蕊夫人害死他的!陛下下旨让她放人,我亲自去接庄公子回来,可是,得到的不过一具尸体!陛下追问花蕊夫人庄公子怎么会死,她说是庄公子不小心掉进了花湖里!娘娘,庄公子不会这么不小心,你要替庄公子报仇啊!”
橙露在拼命朝橙鸢使眼色,让她先不要刺激楚汐。然而,出乎意料,楚汐听完橙鸢断断续续的叙述,反而平静的出奇!
她双眼木然的望着橙鸢,静静地问:“师兄的尸体……送到哪里去了?”
“陛下下旨送……送回楚府了!”橙鸢从未见过这般平静的楚汐,在回答话时,更加结巴。
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阵风刮过,再抬眼时,已不见楚汐的身影。
“娘娘,娘娘!”橙露追着楚汐跑了几步,见追不到她,只好折回来吩咐橙鸢,“妹妹,你先去告诉陛下,说娘娘出宫了,我这就跟去。娘娘中了毒,现在施展功力,我担心,倘若毒入肺腑,那就回天乏术了!”
赵匡胤见庄其陌已死,无人能解楚汐身上的毒,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只吩咐高冷非将庄其陌的尸体暂时先运回楚府。至于费映霜前去负荆请罪,他也没心思理会。他担心楚汐得到这个消息无法承受打击加快毒性蔓延,本想叫橙鸢也一同回楚府。当他想起此事时,橙鸢早已跑回瑶光殿告诉了楚汐。
觉察到不对劲,正往瑶光殿赶来,却与迎面而来的橙鸢碰上。
“陛下,不好了,娘娘她去楚府了!”
“什么?去楚府,她自己身体那么差,如何还能去楚府!”
顾不上那么多,也没时间责骂橙鸢,转身急匆匆赶去楚府。
当楚汐施展轻功出了皇宫,抢走宫外巡逻将军的马,就不要命的往楚府跑。素白单衣在冷风中飞舞,还有那一头披散的青丝,无情地拍打着惨白脸颊,犹如利刃割面。只是,此刻她都感觉不到痛,双眼木然的望着前方,仿佛,她早已走到生命的尽头!
师兄怎么会溺水而亡?
当年在逸仙岛,她落水就是师兄与星帝救上岸,从小生活在四面环水的岛上,怎么可能会被淹死?
可是,当她如幽灵一般赶到楚府,不顾高冷非与诸葛信的阻拦,扑到已然一具尸体的庄其陌身上时,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已开始慢慢倒塌。
颤抖着双手揭开盖住他面容的白幔,昔日风度翩翩,一尘不染的白衣男子,如今浑身早已被泡得发白,面色青肿,正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那双不曾闭上的眼睛向她诉说的是愤怒与不舍!
他愤怒害死他的人!他不舍心中一直所牵挂的那个女子!
“其陌师兄!”她呢喃般唤着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他的眼睛,闭上双目,眼前浮现的是与他在逸仙岛相处的情景:
“在下庄其陌,这段时间一直负责照顾姑娘。”
“其陌师兄,你脸红了耶!”
“楚……汐儿,你别闹了,好不好?”
“好啊,只是我肚子饿了!”
“嗯,你听话,先在这里歇着,我就去给你弄吃的!”
……
昔日的庄其陌,在逸仙岛跟着无极仙翁学医的男子,那般飘然若仙。倘若,不是跟着她出来,或许,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这样惨死!
缓缓地,她松开手!无论是高冷非,还是诸葛信,都无法让庄其陌瞑目,此刻他终是闭上了双眼!
其陌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她蓦然睁开眼,脸色惨白一片,但那双看不到底的淡蓝眸子里,泛出的却是浓烈的杀气!
站起身,双眼直视着前方,双手紧握成拳,声音犹如嗜血般冷锐:“你且安心而去,我一定会替你报仇!倘若无法实现你这唯一的夙愿,我愿意以死谢罪!”
“楚汐!”诸葛信是赵匡胤命人请来楚府处理庄其陌后事的,他见了此刻的楚汐,心中不免更加担心她的身体!
还不等楚汐回宫替庄其陌报仇,宁谨傲归来,亲自带回了另一个惊天噩耗!
“这里是怎么回事?”宁谨傲风尘仆仆的赶回帝都,一进帝都分舵,看到的就是挂满白幡的楚府!
“庄公子他……去了!”帝都分舵的人小声告知。
诸葛信解下外衣披在穿得单薄的楚汐身上,扶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子,他心中一阵绞痛!
宁谨傲闯进已经布置得差不多的灵堂,不免悲从中来!
看到诸葛信也在,想起惨死在自己面前的诸葛萱,他突然开始后悔当时没有早点出手相救。
倘若他早一刻出手,是不是,那个与阁主肝胆相照的女子就不会惨死?
“宁副阁主,你怎么回来了?”
楚汐不经意间抬眼看到门外的他,心下疑惑。
宁谨傲几步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满目悲悯:“对不起!阁主,我有负你所托!”
“萱呢,她怎么没同你回来?”
楚汐左右张望,没有看到诸葛萱的身影,手指暗暗抓紧了诸葛信的外袍。
宁谨傲虽不想此刻告诉他们诸葛萱已经……但是,他想,纸包不住火,她总有知道的一天!
慢慢从腰间解下诸葛萱惯用的长鞭,双手奉上,声音哽咽:“阁主,对不起,属下没能保护好右护法!”
“萱!”她猛地夺过长鞭,但是,鞭在人已亡,从此,这支长鞭将不会有主人驾驭!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妹妹她……她好好的,怎么会……”扶住楚汐的诸葛信也有些站立不稳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相信,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又时常与自己顶嘴,骂自己是个傻书生的亲妹妹,已经不在了!
于是,宁谨傲便将当日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妹妹!”这个消息对于诸葛信来说,无疑当头一棒,更是令他悲痛欲绝。
他唯一的血缘亲人啊,既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她年轻的生命!
楚汐紧攥着手中长鞭,将它缓缓贴在脸颊,仿佛上面还有那人的气息!
“萱,原来你的心上人竟然是完颜湛!如果,如果让我早一点知道,是不是你不会离开我?他也不会死?萱,是我害了你,我不应该让你上战场,战场无情,这是我早该知道的!”
萱,你的一生,其实也不快乐,是不是?当你还在燕皇宫时,你每日活得提心吊胆,当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找不到你心中所属的那个人!倘若我没有中毒,你和完颜湛是不是不会是这个结局?
“我本想将她的骨灰带回来,但西夏国大将军齐夜说右护法是为救他们陛下而亡,对他那份心思,我们都明白。后来,齐夜下令将右护法葬入皇陵。如今,两军已经开战,齐夜更是不顾一切要替完颜湛报仇!我因痛恨宋军的所作所为,所以带着江湖大军撤离了!”
“右护法是三箭穿心而过,完颜湛也是被晋王从背后一箭穿过心脏,他们都……死得很惨!”
宁谨傲也忘不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每当他闭上眼,当日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对苦命鸳鸯,都会入他的梦!
“哈哈!哈哈……”楚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比哭更悲伤,那种发自内心的悲哀,让所有人都不免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
“汐儿!”赵匡胤赶来,望着挂满白幡的楚府,已知不妙。而灵堂内那个疯狂大笑的女子,更是让他的心莫名其妙的痛。
也正是他这一声称呼唤醒了笑得流泪的楚汐,她止住笑,扭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是浅淡的笑意,犹如春风般温暖。
然而,当赵匡胤靠近她时,她却扬手一鞭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