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衣少年依旧在队伍之中,不远不近的吊着,每到马车里宋夫子讲学精彩的地方,少年就策马靠近一些,仔细聆听。
赵槐看到此人一路车马行程还不忘了,读书听讲,果然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的随从,好学之心可以比的。
关外遭遇劫道马匪之后,众人见识少年扎实的外家拳脚,还有手中那把宝刀,心里隐隐的改变了些观感,以往将这麻衣少年当作是那十一二名随从一般的人物,现在虽然还骑着马游荡在车队左右,但是时不时的登上马车,与阿洪闲聊两句,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了。
虽然这少年看架势不是内家高手,好在年纪轻轻,还有一封不知根脚的信笺,此行的太保都破例收容。在众人眼中这麻衣少年不再是半路掉队的谍子,应该是一个出来历练的大派子弟才对。
之前在赵槐眼中,空有几分力气,没修出内力的废物体魄,此时竟然变成了根基稳固的武夫胚子,哎……
也许是昨天这宝刀风头太盛,阿洪也多看两眼。
“你这把刀,可有名字?”阿洪抬头问道
这会不是夫子讲的精彩的地方,麻衣少年回头说道:“刀是有名字的,只不过我修为极低,说出来会辱没这把刀的名号。”
阿洪哈哈大笑:“的确,的确!配不上这把刀!”
麻衣少年不再言语,阿红见状,也不在继续问这把刀的来路,只是问到:“昨日你把张江拉扯到地上,挥刀斩断了好些箭矢,倘若是有一两只,正巧射进了阮公子的要害,你可如何是好?”
麻衣少年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能射中要害,我当时也是考量过的,总共约摸十只箭矢,我有把握拦住其中一大半,那些个箭矢本来就是朝着阮公子侧身来的,大腿和肋骨之间,内脏的要害部位并不如何多,头颅有手臂可以抵挡,仅剩了不到一尺长的要害地方,我观看那些箭矢走向并不是那么精准,能射中这一要害的,应当没有,至少是几率极小!”
阿洪说到:“这不是最稳妥的法子,你当时别管那名叫张江的随从,直接踏步向前,能砍几只箭矢就砍几只,这样最为保险一些。”
说吧,阿洪低着头,眼角撇了少年的面容,看他如何反应。
少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
“我当时略微推算了,这些暗箭不被张江挡下,只被我砍一刀之后能射死阮公子的几率应该不足一成,既然阮公子有九成的生机,何必要白白搭上一条人命呢?那迎面过来的暗箭,要是射到张江身上,那可就是直穿肺腑要害,神仙来了也难救吧。”
阿洪哈哈大笑:“果然你的使命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过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
麻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心想道,就算是前来游学的宋夫子和学生,难道就真敢说自己的差事就仅仅是来游学?没有别的事要办了吗?化名阿凃的少年对本来聊的挺好的马夫感官顿时厌恶了好多,想了想说道:“就算只有一成的危机,也不能轻易涉险,牺牲一个随从的姓命,是划算的,对吗?”
阿洪摇了摇头。
麻衣少年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有个正常些的人了。不像那张江,明明被自己救了一命,反而对自己恶语相向,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将他的身躯拉到地上,如此一来公子不就有了危险了吗?还好是为众人保驾护航的太保技高一筹,凌空飞来石子,这才堪堪躲过了那三只暗箭。
就连随从领头之人赵槐也私下里跟自己说,如果下次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宁可袖手旁观,也不要阻拦随从救人,若是有余力的话,定要先保全宋夫子和他的学生,可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为了一条随从的姓命,将公子陷入险地。
麻衣少年对他们所说只是点头应下了,也不与之争辩,只是此时阿洪摇头,少年一位错怪他了,便问道:
“既然不是此处说错了,那难道是分寸说错了?一成的风险算的不对是不是?”
阿洪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随口说的不对。便岔开话题说道:“阿凃你是不是还没有修出内力来?”
麻衣少年点点头。
阿洪叹了一口气,将两腿盘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这习武比读书还要难些,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荒唐事,并不少见。
习武一途,根基牢固是很重要没错,不过你要是将全身的筋肉都锤炼的强壮有力,就也分不出哪些强哪些弱,只是会一味的调动筋肉的力量,反而忽略内里的真元,蕴含在筋肉里面的元气,想要切身实意的体悟到,还是需要一强一弱作为比较才更容易些。
唉,算了,这些他娘的武经,我说起来真是费劲,我便和你举个例子吧。
一公子哥家里有好多生意,每日银子有固定的进项还有出项,年年下来各项开支都平平无奇,公子哥也管不着账目银子,只能顺其自然归账房先生管。
公子哥想要想要摸到银子不容易,按部就班的,那要账房先生好好经营才行,各处生意不止要有盈余,还要有暴利才可以,直到挣的钱多了,实在是花不出去,账房先生不得不漏出来一些银子给公子哥花,这个时候,公子哥才算是第一次摸到银子了!至于以后怎么一步步越过账房先生自己掌管财路,那就少不得斗智斗勇了。
不过类似这般的公子哥太难了,各处营生都要有大笔的银子才能使账房先生顾不过来,真的施行起来太为难人了,到是还有一种,就轻松得多。
不知怎么的就有那么一天,这生意出了差错,从米面上挣了好些钱,又从盐铁上亏了好些钱。盐铁生意上门讨债的人天天堵门,米面上挣钱的人天天往这里送钱,账房先生终于有一天在这上边失灵了,歇了一阵,你这个公子哥不得不亲自来管这笔银子的流通周转,摸到银子了,自然就不会撒手了!
现在你的账房先生做得极好,米面粮油盐铁各项生意均每日都有进项,可是你这公子哥手头就摸不到银两管不到账了,如果是你愿意的话,便可以让其中一两只生意亏了血本一两只生意挣了大钱,到时候你这个公子哥才能有机会越过账房先生摸到银两。
当然要是这公子哥,账房先生特别能耐,每日盈余不说,家里银子都推成山了,这公子一打眼就能瞧见,这也是行的!不过这样的人我这辈子是没有见到过,只是听说过,你要是这样的人,纯粹纯当我放屁就就行了!”
麻衣少年似懂非懂的先记下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田先生之前说过的葛天师,真是个天纵之才。
田先生也告诫过自己,平民锤炼筋骨并不一定能够快速的修炼出内力,只是武道一途,因人而异,每个人的切身体会又都是不同的,很多时候的言传身教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蒙州边境
金寨主和师爷两人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面一片负伤的部下,心里咚咚的打着鼓。
自己前日接了官差的号令,要引得那一行人中的压轴高手出场,自己昨天一阵折腾,损失了两匹马不说,共不到四十个人的山寨,负伤了将近三十个,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成了官差的朋友了没。
昨日他们看到弩箭射出后,心里想着若是一流高手出手,恐怕自己再不跑就要死在当场,众人在逃命的时候偶然回头,看到了一个靠近马头的随从,高高跃起就要挡住那十支弩箭。看的不真切,好些人说看到了两道身影,总之,最后是有一人倒地,那马匹人立而起,应该是中了箭矢的缘故。
之后那队人马,看着再也没人阻拦别人,进了城去了,金寨主赶忙派人打探那一行人似乎早有准备,只是买了些伤药,签了文牒便继续向北走了,若是如此,那书生定然是安然无恙了,只是没有得到官府的准确回信,自己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的,还好这十只短弩还在,师爷和寨主二人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迁安镇。
这里是奉州官道上颇为繁华的一个镇子,也是游学队伍必经的地方之一。
一匹快马载着一名脚踩官靴的内卫,向着镇子中飞奔而去,不多时便赶到了一处隐秘的宅院里面,扑通一声跪在了堂前。
昨日在山寨众人面前不可一世的年轻内卫,此时见了池承舒池都督,不敢有半点造次。
“都督,昨日,手下已派遣人前去试探,此行互送游学的一流高手只是出手,但是未曾露面,距离约摸二三十丈,自马车中弹出石子,比箭矢还要快些,抢先一步,打的那马头人立而起,只是,那人仅仅是怒吼了一声,再无其他言语,在下……在下没能探查到其身份,还请赎罪。”
池承舒慢慢悠悠喝了口茶,回味了下属所说的话,笑容玩味的问了一句:“你看清了?马车中弹出来的是石子还是纸团?”
跪在地上的年轻内卫。马上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场景,出了一身冷汗,石子和纸团那可是天壤之别,稍有不慎,就会损失,我朝数位高手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