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和北黎两国交界之西北,有一梁国,把守着四野要冲。
梁国是大虞朝的附属国,并不像南边的南诏国,还有在西边的姜国和西南的象雄国一样能够自称为皇帝,梁国的君主按照典例,只能称自己为梁王。
不过谁也不会因此而轻视梁国,梁国国力虽然远远比不上南北二朝,但是在外八国之中,隐隐拔得头筹。
海外的陆浑和曲沃,两国国小民寡,国力自然不行。
象雄国居于高原之上,国土甚为辽阔,但地广人稀,本来也是极为凶悍的一个王朝,可惜在百年前的乱世之中,本来已经占据中原三州,有望角逐天下的吞弥氏被打回了高原,至于最南方的南诏,两国之间从未交锋,外镶八国之中也就只有南诏,敢于说自己国力胜过梁国,但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两国也算是旗鼓相当,便各自有各自的说法,距离本身又遥远。再者说,得到了这个天下第三的名头,又能有多少意思呢?
南诏国还在大虞以南,统辖四州之地,南接南海,气候炎热,土地还算富庶。
相比之下,梁国就显得格外凄惨,国土在两朝夹缝之间不说,而且仅仅有两州之地,一是兰州,二是凉州。
梁国都城定在了兰州西宁,还有些天险可守,距离大虞肃州边境并不遥远,倒是梁国凉州的酒泉城更为险要一些。
梁国确实称得上是民风彪悍,也着实是被塞外风沙逼迫的如此,如果民风再不剽悍些,先不说对不对抗得过无情的苍天大老爷,就是面对北黎骑兵扰境,一波波骑卒劫掠厮杀,也早就挺不过去了。
只是最近十几年,北黎的骚扰重心放在了大虞的并州以及幽州二州边境上,对梁国的边境掠夺之事,似乎很久都没有发生了。
这也难怪,杨素会有防备梁国的谏言。
南北二朝,都有想要吞并梁国的野心。也曾经付诸行动过,北黎的办法尤为直接,陈兵百万在边境,想要逼迫梁国投降。
一遇到这种时候,大虞就会出面为梁国做东,也在北黎边境陈兵百万,梁国边军硬骨头,天下皆知,也是多少万北黎斥候,用性命换出来的经验。
北黎与梁国一直没有展开生死大战。
大虞的手段就要怀柔一些,曾经想要软禁梁王世子,在梁国境内分封一些李姓诸侯,等等手段,都没能成功,大概是因为梁国,国君姓张,张天师的张。
实际上,大虞与梁国之间那些台面下的阴谋诡计,早就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梁国作为大虞的附属国,一直也没少受其恩惠,每年都有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和好些粮食,丝帛,布匹,运输到西宁城,这批钱粮确实梁国用处极大。
梁国也投桃报李,边境一事,对大虞一方几乎不怎么筑城设防,两地之间商旅繁多。
梁王的待遇也如同大虞的藩王一般,而且并不受大虞藩王必须要固守封地的诏命。梁王是可以往来于两国之间畅通无阻,而且途径大虞国土,地方官吏,需要奉藩王的礼节招待,这样看来两国之间哪里会有太师杨素所说剑拔弩张的迹象?
依照典律,每一任梁王交替,都是要大虞皇帝亲自册封,虽然仅仅是在诏书上朱笔一勾表明已阅。一百多年,这个形式也从没断过。
大虞朝的皇帝更替之时,也是会传召梁国及周边各国,使臣也好,世子也好,进京朝拜皇帝。
今年年初,就有一道诏令,自神都洛阳送往梁国西宁,诏书到了没多少时日,就听闻梁国世子张陵自西宁出发,前往中州朝圣。
起初这道消息石沉海底,没人认为有什么不同,那梁王世子已满十六周岁,快到了及冠的年龄,过来见见皇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直到前些日子,朝中传出消息,元昭皇帝身体不适,太子全权坚国,早朝都由太子代替皇上来上。
好些迎来送往,路上接待过世子张陵的官吏,才拍着大腿感叹道:原来是元昭皇帝老人家早已发觉自己身体不行,想让当今太子,以后的皇帝与未来的梁王熟识一番。自己早该好好的招待梁王世子,让其能够在未来皇帝面前多提几句自己名字,若是方便的话,还会拜托世子捎带些文房雅玩送给太子和其门生。
宣梁王世子进京的诏书,拟定是在年后寒冬的时候,诏书千里加急送到了梁王府上。世子张陵没怎么耽搁,便出发了。
如今已过小暑,正是夏季。西宁距离中州不是特别遥远,这会儿,世子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中州境内,鹤壁。
张俊蹲在一个土包上,嚼着根草棍,已然入夏,草棍干涩无味,没有丝毫甘甜的气息,呸的一声便吐了出去。
今早便得了消息,说是梁王世子要来拜访云梦山。山主,也就是黄粱庭之主,安排张俊吴起二人在此等候。
吴起对此事提不上什么兴趣,来是来了,但是丝毫没有欢迎贵客的意思,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摆弄着一套铁甲,叮叮当当的敲个不停。
云梦山并不如何高,山顶的平原是很辽阔。张俊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微微眯着眼,不死心一般,又捡了一根茅草叼在嘴里。
山下那二人离得还远,自己才敢在这里念念有词的说道:“一个是天师,一个是世子,大家都姓张,生来命理却如此不同,呵呵……”
看到二人快要走到山脚下时,张俊才装模作样的运起轻功,往山脚下赶去,一纵一跃的,轻功根基确实不错,只不过这般着急下山,弄得自己风尘仆仆,待张俊赶到二人面前时,自己一路风尘,早已比眼前的二人更像是千里迢迢的客人了。
张太岳,还是和传说那般一样,神色一丝不苟,一身道袍,身后背负着一把桃木剑,此行,小天师也要一同前往皇城,为以后接任天师之位打个招呼,也是世子张陵的护卫。
据说这小天师,年纪轻轻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成为了当世一流高手,而且境界还在金刚之上,张俊修为也着实不弱,离着一流高手还有些距离,若是叫起真说起来,就是元载境界中的略有所成,同门师兄吴起也是如此。
张俊年龄比世子张陵略微大些,论起俗世客套这些功夫活,张俊发现自己还是需要修行,此时张陵没有嫌弃自己一身泥土,径直过来与自己热络的交涉了一番,还与自己引荐了早已知晓身份的当代小天师,张太岳。后者也仅仅是点头致意。
世子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大家都姓张,咱们三个五百年前是一家。”
张俊哈哈大笑,与有荣焉,心里想着:哪里需要五百年,往前一百年,咱们就都是一家!
吴起没有留意道师弟已经下山迎接客人,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里只挂念着手里的战甲,对于迎来送往这些俗事,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正在那敲敲打打的时候,一个少年探头过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吴起,用一堆奇怪的工具,敲打那件奇怪的铠甲
看了好一会儿,那少年终于开口到:“这不是布人甲吧?”
吴起抬头看了一眼那少年,是个生面孔,从来没有在云梦山出现过,便脱口而出问道:“是世子殿下吗?”
张陵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张陵。”眼看吴起就要起身行礼,急忙摆摆手道:“这会儿还不是梁王呢!不用行礼!快于我说说这甲胄有何妙处。”
吴起也没客气,说不行礼就没在意,端起这甲胄之时,吴起一改之前闲散的模样,两眼立刻闪烁锋芒
张陵是见识过大虞工部制造的优质布人甲,全甲有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片组成,划分为十五个部分,不仅仅有兜鍪,肩吞,袍肚,这之类常见的地方还有面甲,鹘尾等等护卫要害之处。
自己家人都没配备的齐全,梁国军队中也少有配给,一身布人甲,甲重量大约六十斤,要害的地方还能够增设甲片,整体虽然沉重,但是防卫效果确实极佳,寻常的弩箭可视为无物。
早就听说大虞工部,近些年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的铠甲叫做布面甲,其结实耐造的程度还优于布人甲,只是这种新甲,大虞禁军尚未大批量配备,梁国自然也就没有见过。
眼前的这铠甲,可不像是大虞朝廷研制的布面甲。
吴起拖起制作半程的盔甲,缓缓的说道:“这种甲胄我也是第一次做,我将其称之为板甲,甲身并不由单独的一片片甲片组成,而是锻造一整块的铁板,组合而成,这样甲片之间互相覆盖,浪费的地方最少,同等用料下可以大大加强厚度。
我实测过,这等弧面一体的板甲,寻常弓箭射到上面都使不上力,箭矢会直接左右上下弹开,最大限度的减少损耗。”
张陵缓缓抚摸着眼前,连为一体的铁甲说道:“这铠甲,不由甲片组成,整块钢铁段制而成,战场之上,将士披甲能够灵活杀敌吗?”
吴起微微一笑,将铠甲没有做好的另一面反过来,原来在各个关节部位,都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吴起紧接着说道:“世子殿下,这板甲不仅于此,这一面是我给板甲做的开槽褶皱,盔甲版上做出了密集的凸槽,能够分散正面击打的力道,寻常刀剑都无法破开防御,也只有斧头和战锤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还有这腹腔之上,我给它预留了一寸半的空腔用来保护内脏,防止兵器重击直接震碎内脏,可以偏转对胸腹的力道……”
年轻的世子殿下听的极其认真,中途不曾打断,心里几乎是将吴起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辣的记了下来,眼前的铁甲样式也在眼里临摹了下来。
直到吴起洋洋洒洒,颇为得意的描述完手里甲胄。
年轻的世子殿下整理了衣衫,面朝吴起鞠了一躬,郑重的闻道:“先生愿意与我去西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