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颜挑到这家菜馆确实不错。除却摆盘不怎么讲究,其他的香味儿俱全。
选了两尾二斤多些的鲫鱼,一个做汤,一个做了菜,现选现杀,没有腥味,厨子比较老道。
白石湖里的鲫鱼,与别处的不一般。别处的鲫鱼大多是生长个一斤多就不算小了,鱼肉刺多,吃起来极为不方便。
此地一种可生吃的,骨头软嫩的很,一嚼就碎,一种就是在桌上吃的,这最好不要三斤以上的,肉质最是鲜嫩,超过三斤肉质就有些老了,不好吃了。
两个小姑娘吃得欢快,稷下学宫那边,倒也有些淡水湖泊,可那鲤鱼草鱼刺也不算少,吃起来确实有些费劲。
如今的景颜公子虽然算不上阔绰,可手里也是有些余钱的,吃农家宴席自然是不在话下,今天的景颜却极少动筷子,寥寥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大多时间,都是在与众人讲自己以前是如何流落到此地,在此地又是如何吃些生鱼果腹。
大抵是那时年少,手中拮据吃什么都觉得滋味不错,其实这鲫鱼味道确实不差,今天的景颜感慨良多,没什么胃口。仲轻云见场间气氛有些冷淡,便安慰了景颜几句。
早先问过价格,两尾鱼,半只鸡,配了四个小菜,才花了五十文钱,确实也是北黎这边钱更抗花,这样一顿饭,搁在大虞,就算是乡野间的小馆子也得个百十文钱。
湖边。
阮舟子还心心念念,想着如何去打听那位姑娘的家世府邸,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几声闷响,一声炸雷,抬眼一看,一魁梧汉子踏着水面,双足微屈,便飞升到了半空之中,朝着面前的和尚,来了一记老拳。
可是那魁梧汉子却没能破开和尚防御,两个人斗了一两个回合,汉子便落败,失足掉进了水里。
和尚要走,却被汉子从水下拖到了湖里。
湖底的事,阮公子就看不真切了,只感觉那处地方真气波动极为强烈,自己这种杂鱼去了,就是送死。
二人在水下斗的大开大合,声势极为浩荡,湖面时不时的炸开两三丈高的水浪。
不多时,终于是分出了胜负。
和尚先一步,飞身出了水面,一侧手上还拎着先前那魁梧汉子的领口,将他扑腾一下,扔在了岸边。
田达输了,白春亭点苍客输给了境界低于自己的佛门拔陀法师。
习武一事,境界高低并不完全代表着战力高低,此间玄妙之处,阮舟子自然是看不真切,在他眼里,仅仅是魁梧汉子技不如人,被和尚打败,至于二人修为,反正都是一流高手的范畴,自己无法分辨。
和尚踏上岸边,便催动真气,蒸干衣裳水分,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田达缓过一口气来,咳了好些声,将方才吸进肚子里的水吐了出来,此时体内气机纷乱如麻,短时间内想要运转一个大周天,是做不到了。
田达强撑着抬起头来,大声质疑道:“法师,为何相助外人。”
和尚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我只是救下儒家学子,我大黎也有两座学宫,选贤任能,为国效力,哪里是相助外人?
况且,长春学宫与长青学宫,收容我佛门弟子多年,贫僧略微施以援手,有何不妥?”
田达冷笑两声:“拔陀法师,你莫要忘了,这尊号是当今皇上册封给你的,可不是学宫书院和南朝皇帝送给你的,在下白春亭田达,你此次阻挡我,于情于理,是否妥当?”
和尚叹了口气,无奈的摸了摸自己光头,缓缓说道:“正因如此,才留了阁下一条性命,如若不然,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书院学子,既是年轻人来此地游学论道,若是年轻人之间切磋一二,也就罢了,你个长辈想以大欺小,贫僧确实不得不管!“
田达心中暗恨,自己修为其实不低,但在白春亭中也是顶尖,只是因为派系问题,不得不接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任务。
当下只能就着话头说下去:“那既然如此,我不再找这年轻人的麻烦,只是法师护的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便是老对老,少对少,这帮学子也不会安然抵达学宫。”
和尚摇摇:“那便不是贫僧的事了,贫僧只管今日不准以大欺小。”
田达松了口气,他也不会傻到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刚才这动静不小,此时已有好些个人前来看热闹。
田达见状不再犹豫,扶着地面站起来,胸脯之间隐隐作痛,提不起来气……坏事了!短时间内无法运转轻功。
和尚没有杀心,可镖局之中的护卫一定有杀心,随行护卫之人,有一位确凿的一流高手蛰伏。
要是自己没有被和尚纠打成了内伤,也不怕邱莫,只是此时绝不是邱莫的对手,若再不走的快些,给他探查到了身份,恐怕真的要阴沟里翻船了。
当下也顾不得体面,赶紧招招手。让席月楼过来搀扶着他先离开此地。
阮舟子一阵心惊,自己都未察觉,刚才就处在了这样的险地之下,险些丧命于这位白春亭一流高手手下。
只是更让他心弦波动的是,方才亭子里垂钓得那位佳人,莲步轻点,很快便停在了田达身旁,搀扶起来那人,就要退走。
此等佳人竟然是白春亭门下朝廷鹰犬!
阮舟子本能的就要上前问了个青红皂白,质问这姑娘为何投身于白春亭门下,方才是否就是引诱自己走入凉亭,然后除之后快。
刚上前两步。
“站住,你想要做什么?”
席月楼眼见自己平日里最为敬爱的师傅都受了重伤,此时如惊弓之鸟,环顾四周就要撤退,见那阮舟子向前,手里还握着自己刚刚送他的鱼竿,便不由自主的问道。
阮舟子平复了一下心中思绪,抬起头说道:“席姑娘真是白春亭的人?”
席月楼已然没有了方才钓鱼时的闲情雅致,看着阮舟子步步逼近,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口中不饶人:“早知道你是南朝来的书生,刚才就来杀了你!”
阮舟子听了此话,心弦松了三份,原来她也是问过我之后,才知晓我的身份,所以刚才慌不择路的走了……
自己正要上前问个究竟。
席月楼却已然出手,手中鱼竿向软珠子横扫而来,有几分剑势。
阮舟子自然不敢硬抗,只得截断手中鱼竿的勾线,将鱼竿当做长剑一般,左右隔挡,与席月楼斗在了一起。
席月楼见状,这公子武功与她相当,难分上下,便一手挥舞鱼竿作剑,一手扶着田师傅且战且退。
要说这鱼竿的韧性确实不错,寻常的木棍像这样一般左劈右砍,肯定早就断掉了。两杆鱼竿摇摇晃晃,颤颤巍巍,怎么也不断,幸好如此鱼竿前头并不尖锐,二人虽然斗的你来我往,花里胡哨的,却始终没有什么生死相搏的迹象。
眼见围观人越来越多,席月楼眉目焦急之色更重,绝对不能再拖沓下去了!否则等到面前公子师门长辈来到,恐怕田师傅的性命真的要交代在这!当下慌忙的抵挡着阮舟子的剑势,快步的向后退去,目标正是湖边的两匹快马。
阮舟子心知肚明,这二人是要逃走无疑,虽然席月楼与自己武功不相上下,但是阻拦其逃脱,自己还是做得到,可就是有些于心不忍。
也或许是初次见面便,闹得生死相向的局面让阮公子有些犹豫,出剑的速度缓慢了好些。
运用的招数套路也都是一些旁枝末节,丝毫没有打蛇打七寸,伤人伤要害的意思。
拔陀和尚本就没有伤人的意思,此时看这一男一女,仿佛做戏一般,也是微微叹息:世间缘法,真是这般奇妙,一念缘起……
这样子拖沓了一会,周遭的百姓看着热闹,还以为是那戏班子一般,表演可比刚才水上那两声炸响好看的多了。
还有人在一旁指点着,诸如此类,生怕打的不够激烈。
席月楼面貌本就多姿,身形更是婀娜,交手之际越发鬓影衣香,阮周子看的越发入迷,心里想的就是可不要伤了这姑娘,手下动作自然就越发的轻缓了。
邱莫在湖上响起炸雷之时,便已飞身从酒楼中跳了下来,赶到了此处,此时没有出手。
拔陀法师是来相助自己一方,未有要取田达性命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咄咄逼人,更何况趁人之危也不是个正经武夫的作风,这种卑鄙的手段自己是不屑于用的。
和尚猛然睁开了眼,暗道一声不好!
此时阮舟子已经与席月楼和田达拉开了些许距离,二人正要翻身上马离开此处,忽然从暗处窜出一个少年身影,飞身上来就要一刀斩断马头。
田达心中一愣,此次果然歹毒!知道自己是一流高手,不敢近身,便要斩了自己的马,再靠着人多势众将自己留下。
要不是自己身受内伤,这少年根本奔走不到离自己这般近的距离,便被劈空一掌打断心脉,可惜此时自己受了内伤,能调动的真气不足一成。
“啪”的一掌,拍向这口宝刀的刀侧。
少年只觉得一股大力涌入手腕,无法握住这刀,手中米脂刀斜飞出去了五六步远,就在此时少年突然意识到,可能那人还会打杀自己,便下意识的侧身躲避,向后方倒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流高手就算是重伤,其反应速度依旧还在。
用尽了仅存的一点内力,聚在手心就要批出半道劈空掌。
少年突发奇想,抬手一掌对着田达手掌拍了过去。
用手掌接下这一掌总好过打在胸膛,废一只手和被打断心脉,孰轻孰重,少年还是分得清的。
待到和尚一个起落,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年时,那人已经拍马跑出了老远,邱莫冷哼一声,正要去追,听那和尚说道:“邱大侠,不用去追了,这少年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