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和尚就收了《走江谱》飞身而走,临行前不忘了与众人交代一句:“一路还需小心些,想截杀大虞使臣的,不单单有北黎内卫。”
确实如此,而且还不仅如此。
之前耽搁的路程太长,眼下又要绕路,不能再做片刻耽搁。
众人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向西南方向而行,估计还要两日时间才能够到达御道,上了御道便有北黎朝廷保护,一路畅通无阻。
少年本想趁热打铁,多练习自图中学来的走桩步法,车队赶路要紧,找不出时间,万般不得已,少年只能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这才能够如愿修行走桩。
这才堪堪练习了几个时辰,少年就感觉蕴藏在筋肉之中的那股气,愈发的明显了。
景颜与阿洪也不如往日一般在车上闲聊,此时景颜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马车车头,甚至都闭着眼睛,不去看周遭的事物,经由体内周天运转走向,对周遭气息更加敏感,反倒是能够越过视线所阻隔的树木勘察到林间盘桓的鸟雀,树下打闹的松鼠,就连风吹过树叶,摩擦之声,也清晰入耳。
《走江谱》与穆流风所修炼之内功心法完全不是同一种,甚至根本之上还有所冲突,但仍旧不是为借鉴的一侧宝典。
少年心有疑惑,将和尚血液呈暗金色予阿洪说了。
也是搞不明白,明明境界高于和尚的白春亭点苍客田达,为何会在金刚拔陀法师面前不堪一击。
问到此处,阿洪嘿嘿一笑。
现如今的修行功法,内功也好,外功也好,大多都是走了捷径,这一点有益处也有坏处,不能一言蔽之。
好处显而易见,便是习武之人大大增加,读书人与武夫寿命也大大延长,使得更多的修行心得修行心得不断问世,掀起了江湖大潮,这汪水变得繁荣昌盛。
若论及人数来说,确实不错,可论及质量来说,就不是这般景象了。
说是翻阅以前的史书典籍,能够发现在以往的江湖之中,称谓相当于如今一流高手,同一时期才不过十余人而已。
现如今的一流境界,便是金刚,点苍和抱朴,在抱朴之上,便是那些已经飞升的老神仙了。
可仅仅大虞道门一脉,有名有姓的天师和掌教,跻身一流高手的就不止十余人,虽说道门修士的境界高,战力低是有目共睹,但其数量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偏差。
葛天师所开创的修行之路,对整个江湖来说可以说是功大于过,功德无量。
古今同境界之人,若是能够比较,高下立判。
按照田先生所说,正统武学,单单是入静一途就极为艰难,几乎要将全身的筋肉磨练至极限,意志能够切合到每一块筋肉之中,方才能够入静,在之后的明藏便是用磨练筋肉的那般狠厉办法,直到内脏运转如使臂指,才是为小成而已,就拿少年自己来说,仅仅是筋骨磨炼的七七八八,明藏一事初登门槛,就再也不敢再做磨砺,转而去修炼内力。
元载一境界,内力高低,无法丈量,但是据史书记载,以往的元载境界武林高手,那都是可以化内力为罡气,抬手之前就可以击破铁石。现如今,一流高手才敢说有这般威势。
据传闻那时的金刚境界,浑身流淌暗金色的金刚血,不仅仅是铁石皮囊,一口真气更是连绵不绝,便有些伤口,也能顷刻间,恢复如初。
拔陀法师的金刚学,也仅仅是初窥门径,尚未修成,据说离大成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在寻常江湖人的眼中,拔陀法师的修为境界,已经超出了认知的范畴。
据阿洪所说,若是把拔陀法师能够大成,那便是传说中的龙象金刚身。
龙象金刚身也好,点苍浩然气也好,都离少年甚远。
参悟《走江谱》的五人之中,受益最大的便是景颜。
景颜的根骨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就算他心地再如何善良,传授他一部,好似无字天书一般的心法,倒不如帮他梳理梳理气血经脉,更来得实惠了。
以往仅仅凭借着一本内家心法起家的景颜,今日得了如此真传,好似开启了天门一般,一呼一吸,吐纳之间,气韵悠长与往日大有不同,整日运转周天修炼,即使是晚间入睡之时。内息尤在淬炼之中。
神都洛阳。
皇帝就躺在榻上,秉笔太监在一旁伺候,宗人令与监国太子李寿泽站在了榻前,元昭皇帝本来是赐了二人座椅的,只是二人推脱不坐,就要站着。毕竟榻上之人正是自己的父皇,真的太过随意也不妥当。
太监识趣的退出门外,关上了殿门,只有太子和宗人令二人前来,定然是极为隐秘的事,做了二十多年的贴身太监,这点眼里还是有的。
“父皇,儿臣按您的吩咐,这几日查看了都作监的事务账册。”
榻上传来了一个老迈的声音:“哦?账目对的如何了?事关重大,可不能有疏漏!”
李寿泽有些犹豫,毕竟父皇还没有退位,此时自己便如此做,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宗人令撇了一眼太子,他可管不上这许多。
宗人府中的宗人令选取,也是一件极为考究的事,越是会察言观色,做事越有分寸的皇族子弟,往往越是不能担任此要职,甚至就要有三分执拗,三分固执,不通人情世故才算好。
身为九五之尊,头上再也没有了上司,左右部下,也会不由自主的讨好奉承,时间一长,九五之尊行事难免有所偏颇,宗人令,就是一位极好的督察官。
历代所选中之人,大多都会推举当朝九五之尊的长辈之中选取,如此一来,即使面圣,也可按照礼法免跪,只需拱手行礼就可,皇帝陛下于公于私都不可无所顾忌。
“皇上,都作监账目繁多,太子一人怕是处理不过来,太师年纪已老,恐怕也经不得此番折腾,倒不如再选取一人辅佐太子和都作监一应事宜。”
李景元自那日早朝之后再也没大会朝臣,只是零零散散的有大臣过来请安问候而已,所以目前皇上的身体状况,外界依旧不得而知。
元昭皇帝强撑着从榻上做起,太子想去搀扶,被皇帝摆摆手,晾在了一旁。
“寿泽,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太师曾劝谏过朕要在梁国边境增设防备一事?”
太子回想起来,此事是由太师提议,却是由父皇亲口否认,当下点点头。
元昭皇帝叹了口气,说到:“梁王世子,进京途中招揽了两位兵家子弟……”
太子一头雾水,梁王世子张陵他前几日见过,二人在宫中大摆宴席,彻夜长谈,聊得十分尽兴。
“父皇,难道梁王已有反心?”
元昭皇帝招招手,示意太子坐在他的身侧,拍着他的手背,慢吞吞的说道:“梁王没有反心,杨素太师之前的建言,我其实是不完全认同的,但人之将死,好些事情就看得明白了,不一定是要有谁要反,可能仅仅是这世间太平了许久,凭空生出变数。”
太子心中疑惑,仲要询问,元昭皇帝一脸疲惫,只说自己也没摸清其中的规律,这才问及太子想要将都作监一应事物,托给谁照看。
太子才想起来此行的正经事:“父皇,您给儿臣推举的那位帐房先生,我看就很是合适,不如先让他执掌都作监,分担国事。”
“合用倒是合用,只不过他如此操劳,怕是寿数不长,你莫要将担子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父皇老了,再无法为你寻找良材美玉,你自己要多留意才是。”
既然得了父皇应允,太子此行目的就算达到,待了一会儿正要告辞,被老皇帝伸手拦下,自枕头旁抽出了一本闲书递给太子。
“这本《山栖志》,你可看过吧。”
“回父皇,儿臣曾看过此书,只是闲暇时间甚少,只粗略的看了一遍。”
元昭皇帝翻开山栖志,淡淡一笑问道:“寿泽,此书写的是青州之地,豪杰如此之多,你去过青州,你对青州如何看?”
太子回忆以往的青州之行,暗自皱眉“青州之地,文风浓厚,有稷下学宫诞生于此群贤毕至,澄源正本,民生淳朴……”
元昭皇帝,哈哈一笑,挥手打断说道:“青州,儒家龙兴之地,整个青州的官吏任免,稷下学宫的一句话都比咱们爷俩的圣旨管用,民生淳朴?青州之地,自古民风彪悍,更始帝之前尚且有兰陵一地豪强,覆王杀驾,险些神州陆沉。
这样的一州山河,哪里算得上是良善之地?”
太子狠了狠心说道:父皇,儿臣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宗人令旁观者清,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止这父子二人受此书影响,不过青州儒家割据一方,既是事实,民风彪悍也是事实……
“儿臣,想将这都作监中的青州人士全部剔除,改派军备监……”
都作监与军备监品级相同,而且事关全国军被,官职政务也均是机密,这个安排还算是妥当,若是调往六监的其他地方,都会有泄密的风险。
元昭皇帝欣慰点了点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