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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门里(二)

第二天上课,张新纪感冒了,梦瑶说她有药,就翻开书包给张新纪找,不小心,一盒药滚落到了地上。

张新纪把药瓶捡起来,发现瓶子上没有商标,瓶子里是一粒粒白色药片,感觉有点奇怪。

她问梦瑶:“这不会是你找的感冒药吧?”

不是,快把药放下,这不是感冒药。”梦瑶像疯了似地夺过张新纪手中的药瓶,脸色通红,气喘吁吁。

梦瑶立刻感到自己的行为失态,脸上露出一丝刻板的微笑,神情慌乱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

“没什么。”张新纪发现两个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梦瑶继续为张新纪找药,稍倾,她拿出一瓶白加黑递给了张新纪。

过了很久,梦瑶终于开口了,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她说:“新纪,有件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怕你生我的气……”

“什么事啊?”张新纪说。

梦瑶刚要往下说,却被班长打断了,班长叫梦瑶去收发室取汇款。

梦瑶家里很穷,她父母几年前就到海边的鱼场去打工了,每月会寄生活费给她,她很善良,只是喜欢爱占人小便宜,在班里朋友并不是很多。

直到天黑,也不见梦瑶回来,她想知道梦瑶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她会有什么难言之忍呢?

晚自习结束后,梦瑶回到了寝室,睡前,张新纪看到梦瑶拿出了那个没有商标的药瓶,取出一片药吃了下去,然后,她就脱掉衣服钻进了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

这天夜里,电铃没有响,第二清晨,门下面却又出现了一张纸。

纸上的字仍然是用电脑打印的,这次的字是:你敢来我的墓地吗?

张新纪看到字的时候心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你”指的就是她自己。

自始至终,发生的事情都和她有关——她被锁在厕所里、有人冒充她坐上了父亲的汽车、寝室里莫名其妙的火灾、午夜响起的上课铃声、门缝里的死亡通碟……这次又让她去墓地?

会是徐丽吗?真的是徐林的冤魂回来复仇吗?

张新纪开始回忆起自己和徐丽生前的一幕幕,徐丽是一个文静、聪明、善解人意的女生,性格孤僻,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一直和爸爸在一起,她平时和张新纪很要好,张新纪也是徐丽在班里屈指可数的几个好朋友之一,吃饭、上网、上晚课两个人都是结伴而行,她很悲观,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经常与张新纪提到死亡,徐丽认为死是最好的解脱,每次谈到死亡,张新纪总是把话题绕开,尽管如此,徐丽仍然穷追不舍,令张新纪大伤脑筋,有一次他们谈论自杀的事情,被隔壁班的同学听到后,传得满校风雨,大家背地里说他们两个是神经病。

虽然徐丽的行为有些异样,但她却总能以微笑面对生活,徐丽的笑时常令张新纪内心感到一阵凄凉,她能体会到深藏在徐丽内心的痛苦和忧伤。

徐丽说她还有一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带着哥哥走了,去了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

张新纪问她哥哥现在在哪儿?徐丽不屑地说,哥哥死了。

徐丽葬礼那天,天下着小雨,学校去了很多老师和同学,惟独没有徐丽的母亲和哥哥。

张新纪当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来,在死亡面前,张新纪突然发觉,一个人生命的终结与家庭解体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两者对人的伤害和刺痛都是致命的、永久的、无法医治和无法抚平的。

也许徐丽的家庭与张新纪的家庭有着类似之处,所以,徐丽才会选择张新纪做朋友。

张新纪这样固执地认为。

她决定去一次墓地,查明真相。

这天夜里,张新纪做好准备后,很早就躺下了。

她看着寝室里每个人进进出出,欢声笑语,内心却无比沉重。

梦瑶的床空着,她还没有回来。

一个女生翻开梦瑶的抽屉,取出一个白色小药瓶,拿出一片药放进了嘴里。

张新纪发现那个小药瓶就是她前不久看到的那个。

张新纪问那个女生:“那是什么药?”

“安眠药,夜里失眠的人吃最好。”女生说着就把一片药塞入了口中。

安眼药,原来梦瑶每天都在服用安眠药。

后来,梦瑶回来了,她睡前也吃了一片药,很快就睡着了。

此刻,寝室里安静极了。

张新纪从床上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张事先准备好的白纸,轻轻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将白纸放到了门下。

做完这一切后,张新纪重新回到了床上,闭上眼睛,她知道,第二天早晨那张白纸就会不见的。

不久,张新纪很快就睡着了。

白纸上写着四个字:不见不散。

第二天早晨,张新纪发现昨晚放在门下的白纸不见了,很显然她要单独去赴这场死亡约会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空气中还残留着雨的气息和泥土的味道,去往墓地的公路车辆寥寥无几,行人更是屈指可数,那条延伸至天边、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令她感到很压抑,她从心底里不希望车速太快,因为她不知道公路尽头到底是什么,是生还是死?

到达墓地后,张新纪在管理员的指引下,终于弄清了徐丽墓地之所在。尽管半年前她曾来过这里,但时过境迁,原先单独建在山坡上的徐丽墓碑,现在早被旁边雨后春笋般的新墓碑淹没了——就像死去的徐丽,如果不是因为学校里发生奇怪事件,也许没有人会特意地提起她,她也终将会像许多死者一样被人们遗忘。

张新纪挨个墓碑查找着,在她蓦然抬头时,看到在这行墓碑末端的碑前有一个人影,由于距离太远,她分不清那人是坐着还是跪着,影影绰绰,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那是谁?

张新纪一惊,她发现墓地里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发出呼呼的鬼嚎声。

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管理好像告诉过她徐丽墓碑的具体位置,她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了管理员的话:“那行墓碑的最后一个就是徐丽的!”

也就是说,那个人影面前的墓碑就是徐丽的。

那个人影又会是谁呢?难道是徐丽?她没有死?

张新纪躲到了另一排墓碑后,慢慢地向那边移动,她想看清楚那个人影。

在她移动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会约在墓地见呢?为什么会选择今天呢?

今天是几号?

张新纪停下来,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日期,原来是15日。

15日?

张新纪差点没有叫出来,因为半年前徐丽死的那天就是15日,今天应该是徐丽的祭日。

在靠近墓碑十几米远的地方,她看清了那个人影,确切地说那是一个人的背影,而且还是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穿着黑色T恤,白色牛仔裤,长发过肩,她跪在那里,低着头,长发从头上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墓碑前放着一束鲜花,白色的花瓣散落在了碑前光滑可鉴的大理石上,看样子像是来祭扫的,但是,如果是正常的祭扫怎么会做出那种怪动作呢?

她先是双手合十,后来,又用手抓自己的头发,还抱住脑袋哭泣。

山岗上的风依然势头不减,那些坟边的青草随风摆动,焚烧纸灰的气味扑鼻而来。

张新纪继续向那个女生靠近,逐渐可以听到女生的哭泣声了,她双手捂着脸,面前是几团用过的纸巾,风把纸团吹得滚得起来,像一个个无家可归的亡魂。

看着那个女生纤瘦的背影,张新纪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点眼熟,却一时忘记了。

她盯着女生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她想起了徐丽,徐丽生前不是就喜欢以这种姿势跪在床头照镜子吗?

她真的是徐丽?

正在这时,那个女生说话了:“你不要再纠缠了,你的死与我有关,这不关别人的事!”

张新纪听出了说话的声音,原来是梦瑶。

她怎么会来这里?她和徐丽的死有关?

“半年前,发生火灾的那天下午,你感冒了,不断地咳嗽、打喷嚏、流鼻涕,你问我有没有感冒药,我说有,就在书包里,当时,我有事着急离开,就让你自己从我书包里拿。当时,我忘记书包里同时放着四五瓶药,其中有维生素、钙片、感冒药,还有安眠药,而且装安眠药的瓶子和装感冒药的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的书包里有两瓶带有感冒药商标的药瓶,因此,那天,你拿错了药瓶,错服了安眠药,导致你在校图书室里睡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当我发现你错吃了安眠药时,教学楼里已是一片火海……”

“我是按照你塞入寝室里的纸条来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是徐丽,但我原意接受你的惩罚,来吧……”梦瑶高昂起头,闭上双眼,泪流满面,她似乎已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过这一劫,于是,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面对现实,正视死亡。

梦瑶等待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1、2、3、4、5、6、7……

张新纪心中默念着……

风停了,墓地里静得令人毛骨敕然,心惊胆寒。

张新纪全神贯注地盯着梦瑶,却忘却了自己身处的境地,她比梦瑶还要着急,因为她想看看,那个操作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过了好久,墓地里依没有任何异常。

梦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环顾四下,擦去了脸上了泪水,站了起来。

这时,张新纪感觉身后有动静,有股热乎乎的气体向她袭来,她斜睨了一下地上的影子,没有什么异常。

她正准备转过身看个究竟,突然发现地上的影子变大了,她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嘴已经被那个人捂住了。

她这才意识到,那背后袭来的热气是那人喘出的气体。

梦瑶离开了墓地,消失不见了。

张新纪这才看清背后的这个人,他是个男生,个子很高,瘦得吓人。

他脖子很长,双眼炯炯有神,机警而果敢,像一只举目四望的鹿。

他目送梦瑶离开后,才放开了张新纪。

他的目光沉静内敛,忧伤而慌恐,他看了一眼张新纪就独自走开了。

他径直走到了徐丽的墓碑前,低下头,泪流满面。

她见过这个男生,他就住在张新纪寝室楼下,在食堂和水房见过,并没有说过话。

她知道他是个人,胆子就大了起来,追上去问他:“你是谁呀?”

男生不理她,她又问:“你到底是谁呀?你是徐丽的暗恋者?”

“对不起!”男生突然说,“我冤枉你了!”

“给我写纸条的是你?”

“是我。”

“拉响午夜电铃、把我反锁在厕所里的人也是你!”

“是我做的。”男生靠在徐丽墓碑旁坐了下来,“我一直怀疑是你害死了她,所以,做了那些蠢事,请你原谅。”

“没关系,你怎么会怀疑上我?”张新纪有点好奇。

“从来没见过你妈妈,总是你爸爸来接你,我认为你的家庭与我们一样残缺不全,这样家庭的孩子总是坚强而执着,心中压抑着莫名的仇恨,这种仇恨会随时间的推移而暴发,或者消亡,仇恨的暴发总会使人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而徐丽生前,你又是与她走得最近的一个人,还探讨过死亡,所以……”

“你到底是徐丽的什么人?”

“我是他亲哥哥。”

“她说过她的哥哥早就死了。”

“她一直怨恨父亲抛弃妈妈,怨恨我选择和父亲生活,她对我们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男生说。

“我被锁在厕所里的那天晚上,坐在我爸爸车里的人也是你装扮的?”

“不是,是梦瑶。那天,她要回家,可是,街上已经没有车了。我亲眼看到,她又回到教室拿出校服和口罩,在女厕里换上后,上了你父亲的车。”他说,“她只是想搭个便车,又怕被你知道,她是一个喜欢占小便宜又不想欠别人人情的人。”

张新纪这才想那天梦瑶有话要和她说,却被打断了,也许她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么,寝室里着火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女生的男朋友经常跑到你们寝室抽烟,火灾的原因是他乱扔烟头造成的,火灾大家都传闻说寝室的门被人反锁了,其实事实不上这样的,是那个女生撒谎了。她为了睡觉不被人打扰,在男生离开后就自己把门锁上了,结果发生火灾时,她忘记钥匙放在哪儿了,找到钥匙后,门锁又出了毛病,打不开……”

“这些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女生的男朋友和我一个寝室。”男生诡秘地笑了笑,眼中溢满泪水,那笑容和死去的徐林一模一样。

张新纪的心突然一缩,眼泪不知不觉也掉了下来。

“喂,凯哥,你女朋友的事情恐怕瞒不住!”

“你说,该怎么处理呢!”

张新纪阴笑道对着徐丽的哥哥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你想知道吗?”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今天也是你们的瓮中之鳖,逃不掉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欺负我,恐吓我,都得付出代价,你和梦瑶一个都跑不掉!”

此时,张新纪的手机里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里面写到

“瑶已落水,峰已留不住,赶紧走吧!”

看见莫名其妙的短信张新纪似乎明白了……

“大哥,我女朋友的事情你要多操操心,女孩子嘛?不懂事,有点固执不必放在心上。”

“好好好……看在凯哥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着吧!”

正在校外的菜馆中赵晨林哥鹏哥他们一起正喝着酒,他们几个高高兴兴,回到学校里宿舍休息……

在路上……

“林哥,你说这徐丽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啊!”

“好了好了,这件事别说了,再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正在一旁的王式样打断他们俩的对话……

第三天早上,学校传来一段消息,梦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还有一会在学校大门外的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一名男性,经过警方得知男尸身份是就是死去的徐丽他哥哥徐峰的尸体。

两周后,警方已经抓获了犯罪嫌疑人是林灿。

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件终于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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