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那时真正心里想的是中途下车的，尤其是她没有终止谈话的意思。可中国人挤公交车永远都是这样，上的时候怕上不来，所以要全神惯注，占据有利地形；下的时候不怕下不去，因此可以慢悠悠。我挤，我挤，我左挤右挤还是没挤过去，我他妈就像是这辆车里面生出的一泡屎，就好像这辆车便秘了。
最后我也没能挤下车。只是我往后一点，她也往后一点。
她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还问我在做什么工作。嘿，她倒是不会忘了问，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说我在跑业务，搞营销。我当然不会说我没有工作。只是她问我这话的时候我突然想放一个屁，我装着在听她讲话，其实我已经把那个屁放完了。
她还问我有没有上大学。我说没有。我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
那天她一直在我身边问了我许多其他的事情，当然只是她想知道的。所以我只得跟她胡扯几句。我并不想把我的真实情况一股脑全告诉她，我也并不想寻求她的理解，她不是那种能理解你的人，反正这个世界上还没有真正能理解你的人。人们不能理解你，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理解能力，而是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自己也不被别人理解，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事，他们会说“我理解你，谁理解过我？”而这会儿她这么愉快是因为她没遇上什么不快的事，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只管跟她胡扯。只是我跟她胡扯的时候还得装作一本正经。我是一个能一本正经胡扯而一点儿也不作假的人。我心里还有点不耐烦，可我也没表现出来。反正你到哪里总是会有一些认识你的人，她们常常以关心你的名义打听你的事情，其实他们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
后来我实在不想说话了，我就在她问我话的时候停一段时间再回答她。我假装在思索怎么回答的时候故意拖延一段时间再回答她——在她已经问了我大约八百个问题之后。我这样做就是想让她停下来。别再他妈说个没完，尤其是整个车厢就我们两个在说话，而她说话的声音又是那么大，好像故意说给周围的人听。等她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就也没怎么说话，她大概看出我的不耐烦来。
最后她终于到站了，她下车之前还很虚假的叫我下次有空去她那里玩，她说她儿子在这附近开店。我很客气地连声说好。
可我清楚的知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去她那里玩。我发誓我不会再从这条路走过。
玩？玩个毛啊，有什么好玩的。你家又不是游乐园。去了还不是大眼瞪小眼。吃一顿饭，说一些邻里周边的事。再不过就是长时间的这里坐坐，那里看看，然后大家都说一些互相客里客气的话。等到吃了饭，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起身走了。最后还永远都是那一句：有空就过来玩。还带附赠微笑。反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去谁家里玩。
不过话又说回来，像她这种年纪的人在他乡遇到故人什么的，她们总是表现的过于热情。可即便是热情过火也不能排除她们内心里也是个虚伪势利的人。
媒人，笑话。你要是家里没钱，她们就介绍给你各种丑八怪，还有各种已经离了婚的女人。说起来比起没钱的男人，长相不好的女人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要我说来和一个长的丑的女人结婚没什么不好，可糟糕的是要是一个女人长的丑的话就难保她们不会为此自卑。我是说要是一个人长的丑的话，就让她丑好了，别人都不去在意，这样还好；可是就像我们没法不让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一样，你也很难让一个长得丑的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丑。拿一个长得丑的女人来说吧，人们似乎总是对她们更加严苛，有时甚至对她们言行举止提出质问。可要是对一个长得有些姿色的女人，人们对她就宽容的多了，有时还帮衬着打趣。事情就是这样，就是你总希望一个长得丑的人不因此觉得自己卑下，不被一种阴影笼罩着而消殆了那种自然轻快的活力，可这也很难见得。也许一个女人长得丑，这对她们来说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反正那些媒人，她们总是按照她们的眼光给那些长相丑的人定位她们的未来。似乎人人都这样，他们总是会按照他们所认为的给你的身份定位。
还有那些虚伪势利的人，他们简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势利的机会。比如说你要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大家一起参加洒宴时——比如你的某个本家结婚什么的，邀请你去吃喜洒。你要是没什么钱的话，和你坐同一桌的人他们简直可以从头到尾不理你。你要是选座坐到他们身边的话，他们就会让你挪个位置，说这边有他家什么人等下要坐过来什么的。可你要是有些钱，生活的富裕的话，那就不一样。他们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只会客客气气老远就跟你打着招呼，他们甚至会把你叫过来和他们坐一桌。然后主动给你敬酒，说一些花里胡骚奉承之类的话。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我家隔壁有人结婚，请来的客人就有一部分是本家。坐我隔壁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让坐在对面的人拿一下酒，因为那酒就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他让对面的人给他拿一下。而坐在他对面的就是一个十分势利的中年妇女，她立即板着脸对他说：“你还喝酒，你能喝酒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那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完全不顾老人的面子。老人大概身体有一些小毛病什么的，可你一看就知道他平时是那种不怎么舍得大吃大喝的。就是他想要喝点酒，她就当着大家的面用话噎他。就是这类事情让我看了十分难受。
我甚至都不愿参加这样的酒宴。本家？什么本家，全他妈是杂种，一群装模作样的杂种。反正对于这种宴席我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一句话，我不喜欢那些让你一眼看到就十分泄气的人。倒不是说他们为人十分坏，十分卑劣。要是遇到一个真正十分卑劣，坏的彻头彻尾的人你反倒不会那么难过。
我对聚会什么的也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除非我家里面的聚会，我不得不参加。除此之外，我几乎不参加什么别的聚会。我老觉得自己是在和一帮假模假式的人在一起，尤其是你要是没赚到什么钱的话他们几乎就不怎么把你放在眼里，甚至在你说话的时候揭你的短。你要是赚了些钱呢，情况就迥然不同。他们会给你一番无比虚伪的吹捧，随时想各种法子拍你马屁，让你感觉到自己高人一等。我不愿参加聚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不太会喝酒。有的人极会做这种事，他们甚至已经把喝酒当成一种学问来研究。喝酒说事。我最讨厌别人在酒桌上夸夸其谈，我甚至懒得去听他们说什么。尤其是有的人还总很在乎酒桌文化，我对那些实在不感兴趣，就是这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