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还死不了!”似乎恍惚中听到邢曼的哭泣声,捍生极其费劲的睁开沾满泥沙的眼睛,嘴角艰难的咧了咧,发出微弱的声音。
邢曼望着捍生那沾满泥沙的脸,看见他长睫毛附上厚厚的灰尘,便伸手轻轻地拂去他眼上的灰尘,她挂满泪水的脸庞绽放出了笑容,那彷佛是劫后余生的馈赠。
“那你右腿怎么样了?”邢曼望了望捍生的右腿着急的说着。
在短暂的余震后,石块压在捍生的右腿上,右腿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捍生想尝试动一下,却发现他的右腿似乎已经不能动弹了。
“没事,残废不了,我可叫顾捍生,是捍卫生命的存在。”捍生尽力想让自己语气中透着轻松,可额头细密的汗珠渗着血,顺着覆满灰尘的脸颊滴落在邢曼的脸上。
“休息一下吧,捍生。”邢曼眼里噙着泪水,她知道捍生是在强忍着痛安慰她,可她怎么舍得他为自己强撑着,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坚强下去。她睁大眼睛,握紧拳头,她感觉自己手中握着两个人活下去的希望。尽管,这对于他们有些许渺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还没有人来救他们。
初夏的天空似乎开始渐渐黑了起来,风透过墙体的缝隙微微吹过,有些许凉。不久,便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雨水顺着参差交错着的石板裂缝滴落进来。
邢曼望着捍生干裂而又覆满灰尘的嘴唇,用手轻轻地接着雨滴,像是手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珠宝一样小心翼翼。滴答、滴答,一点一滴的落在手心,也是滴落在邢曼干涸的心里,那捧着的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手心凉凉的,邢曼好不容易接满一捧水。一点一点地轻轻擦拭捍生的嘴唇,喂进他的嘴里。捍生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少许生气,情况似乎在慢慢好转起来。邢曼也喝了一口水,希望自己能保留体力坚持到最后。
可是在灾难面前的夜,太凉、太无助、太漫长了。对于邢曼和顾捍生来说每一秒都是孤独的等待与痛苦的煎熬,可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下着。
倒塌的教学楼,断裂的楼梯,邢曼身侧的文具盒,头上方似乎还有同学陈宇跑落下的耐克球鞋和书包,另一块石板下,伸出来似乎是邢曼的同桌同学方琳的手,那手腕上还是邢曼送给她的15岁生日礼物---一只她最喜欢的米奇卡通电子手表,而时间却永远停在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那个可怕的时间。而她们约好长大后一起去迪斯尼乐园游玩的愿望也永远不会实现了。
时间,在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04秒以前对于邢曼和顾捍生,以及他们同学都是美好的象征,生气勃勃,奋发向上是他们的代名词,他们对于未来充满着希望与理想,他们憧憬着自己长大的模样,他们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实现自我价值,对国家做出贡献的人。
沉着冷静的顾捍生理想是当一名像父亲一样捍卫他人生命的医生,活泼可爱的邢曼理想是当一名漫画家,有着公主梦的方琳理想是当一名服装设计师,班里长得最高的陈宇理想是当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
可这一切的一切却在14点28分04秒以后改变,而时间却依然向前流逝着。死者已逝,而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选择,是灾难帮他们迅速做出了人生的选择,就如同作家路遥在《人生》中写到:“人生总是这样,不能叫人处处满意,但我们还要热情的活下去。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不如意,就灰心。”灾难虽然残忍而又迅速的改变了他们的人生,却永远无法磨灭他们的理想与希望,时间永远致敬他们的再一次重生。
清晨雨停了,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裂缝照射进来,邢曼醒来伸手摸了摸捍生愈加苍白的脸颊,看见他额头的血混合着灰尘结成厚厚的血痂。而顺着她手指传递的温度却一点点消失,愈加冰凉。
邢曼开始着急了,她从未那么急切的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捍生的名字,没有反应,没有一点反应,可他身体却依然匍匐着留出空间将她护在身下。
邢曼用力的拍打着捍生的脸,可任凭着她怎样大声哭喊,捍生却毫无反应,安静,那象征着死亡的安静再次袭来,连细微的呼吸和心跳都彷佛停止了一般。
邢曼终于停止拍打和哭喊,她开始害怕,害怕那指尖触碰的那张熟悉的脸庞会更加冰凉,害怕一伸手无法再感知那个人细微的呼吸,害怕那个人胸腔再没有咚咚的心跳声。她感觉死亡的恐惧慢慢向她袭来,她害怕失去那个人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个和她约定考重点高中的男孩,那个小时候揪住她小辫子的男孩,那个才给她庆祝生日送她最爱漫画书的男孩,那个发誓自己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像他父亲一样优秀医生的男孩,那个她一直暗恋的男孩,那个名叫顾捍生的男孩。
“救命,谁来救救我们。”那从邢曼胸腔发出的嘶吼声,一遍又一遍,声音已经开始逐渐嘶哑,可邢曼却仍不放弃,彷佛放弃了,就放弃让捍生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捍生却毫无回应。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邢曼感觉头很晕,眼皮越来越重,她不断掐着自己手臂,提醒着自己不能睡去,一定不能睡去。
不知等了多久,她彷佛恍惚中听见一阵阵狗吠声,和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她掐着自己发现不是梦,便急切怕打捍生的肩膀,呼喊道:“这里有人,谁来救救我们。”
邢曼听见救援人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她呼救声愈加急切。救援人员彷佛听见了她的声音,一个金属的生命探测仪透过裂缝伸进来发出:“滴滴的响声。”
“张队,张队,这里好像还有人活着。”救护人员激动的叫道。
一束强烈的手电筒光从石块裂缝中,照到邢曼的脸庞,照得她无法睁开眼睛,那是生命的曙光啊!捍生你能看见吗?我们真的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