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语在家休养了一周后,便匆匆出发到上海。每晚那个男子都会带着伤痛出现在她的梦中,他难过,苏心语也跟着难过,每每醒来,干涩的眼眶都盈了泪花。
苏心语望着照片上朝气满满的大男孩,他叫乔宇,曾是一名普通的大二学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意外,生命在最好的年华,戛然而止。看着照片上曾经阳光美好的笑容,苏心语的心被紧紧地揪着,让她痛苦不已,无声的泪水将文件慢慢浸湿了。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上海一小区正门外的车位上,很久很久,却不见车上的人下来。
“小语,天快黑了,今晚我们是赶回去还是留在这?”范叔的声音在前座处传来。苏心语将望向窗外的目光移回车内,稍稍一动,脖颈处有些酸痛,“我想在这住一阵子。”
在上海快半个月了,苏心语始终不愿亦不敢去打破那对夫妇艰难重拾的宁静,她知道自己的出现,是自私的、无情的,只会徒增伤痛。但是,她却不愿离开,她害怕给他们伤痛,她也害怕在那对夫妇经历伤痛时,她一无所知,每日她都远远的安静的等着、候着,希望替乔宇守护他们。每当那对苍老更甚的夫妇出现在楼下,她那本已忧伤的面容,顿时增添更大的伤痛,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那伤痛也未能消去。
自进入六月以来,上海便降雨不断,上周连着五天都没有天晴,陈姨怎么也不许苏心语外出,若是在外头染了感冒,这初愈的身体实在是不堪承受,苏心语也就乖乖地待在家里。
今日难得天晴,苏心语便早早出门,屋外的空气经过将近一周的盥洗,干净清新,早晨的阳光也可人得很,明亮柔和。她的心情也受这般好天气的影响,难得的好,自打到上海来身心最愉悦的一次。
过了不久,这天似乎知道她的心事似的,朵朵乌云开始聚集起来,天色渐渐暗淡。如此光景,范叔忍不住问道:“这怕是下雷雨,那里会不安全,要不改天再去?”
“一时半会还不会下雨,我们快去快回就好。”苏心语急急的说,声音里还带些几不可闻的紧张。前些日子知晓了乔宇的安葬地,苏心语当即想去看看他,却因这天气,一直不能如愿,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一趟。
车子缓缓滑进靠近出口的停车位,偌大的停车场里稀稀落落地停着十来台车,今日来祭拜的人比上一次来时要少,此时漫天阴沉,微风卷卷,来时的好光景已去无踪影,本就充满悲凉的地方,平添了不少阴森可怖。待车停稳,苏心语便急急打开车门,下了车,范叔见状也急忙下了车。
苏心语见范叔想要陪着她过去,便转头对范叔说道:“范叔,你在车上等我吧,我认得路。”见他不放心,苏心语又补了一句,“我很快就会下来的。”
范叔凝神不语,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伞带上吧,待会该下雨了。”他边说边往后车厢走去,不一会儿,将雨伞递给了苏心语。苏心语感激一笑,接过雨伞就往墓园里走。
微风开始悄悄蓄力,袭过大树,微粗的树枝在空中摇头晃脑。
冰冷的黑色碑石上,金漆描过的“乔宇”二字,照片上挂着微笑的乔宇,死亡的标志是如此冰冷、物质,苏心语觉得这样物化的“死亡”不真实,但忆起两位老人在这些冰冷的实物前,周身都笼罩着深沉悲恸与绝望,那日她虽在远处凝望,不敢轻易靠近,她亦能感受到那撕心裂肺的痛,再多的泪水、时间,也无法冲淡、遗忘的那种伤痛。
天空的乌云越发厚密,天色更加暗淡了,风也开始喧嚣起来。
忆起两位老人的身影,脸颊划过一些湿润,苏心语抽了抽鼻子,对着那个带着微笑的“乔宇”说:“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豆大的雨滴随着狂风,胡乱打落。一道迅猛的闪电伴着轰鸣的雷响,猛烈击下。骇人的雷声的持续了半分钟,才稍稍停息,狂风、大雨依旧张狂地扫过这片空空荡荡的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