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孟元在海上已经漂流半年,途中经历不少风浪,但还算平安,偶尔还能看见荒岛。
“婉儿,说来怪了,水怎么发黑?哎呦,你轻点。”
唐婉一边帮他按揉伤肿之处,一边道:“可能是到了大洋极深处,听说这大洋深处都是巨兽,小的都有一个岛那么大!”
“洞虚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按这方向好像是去陷峡洲大陆。”
唐婉见李孟元不太明白,遂又解释:“仙族有三块大陆,旋翼,陷峡,奇垣,我们大越国在旋翼大陆。”
“哦,今日揍了镇远那厮5拳,比前些日子多了一拳。”李孟元有些得意。
这半年来李孟元屡败屡战,跟那6级练气士已经能打上半个时辰。
唐婉是啧啧称奇,他魂魄不全,无法练气入门,靠着肉体坚韧、反应敏捷,竟然能够跟一个六级练气士打的你来我往,虽说每次都被打得如同猪头,但越战越勇,进步神速。
洞虚无事时经常看李孟元练那媳妇拳,他是人间顶级的练气士,眼光自然与常人不同。李孟元练拳时的那份气度,武学修为精进之迅猛,让他隐隐不安。
洞真,洞隐是他的两个师弟,也是九段高手,三人在房中密谈。
“这太极拳大有古怪,好像是仙门锤炼弟子的上等体术。”洞真若有所思。
“那拳法配合的呼吸套路,正是练气术的入门法门,师兄,这唐婉到底是何来历?。”洞隐起身比划了几下媳妇拳。
洞虚道:“这女子来历,我也不知,每次试探,都被她敷衍过去,若是仙人转世身来红尘历劫,怕到时会有些麻烦。”
洞灵:“不如叫圆得圆休,去探探她的底,纵然是来历劫的仙人,我们5个九段,10几个6段以上的高手,也足够让她知道,这红尘渡劫,也是劫难重重。”
洞虚心思深沉,也未说可还是不可。他练气已至极顶,始终堪不破那最后一关,为了成仙,可谓是用尽手段。因为仙人箴言,他在龙栖山花费20年时间,将龙栖山掏空,囤积粮草,搜罗智能之士,要趁天下大乱时,改朝换代,想借助开国国运破开那最后一关。为了挖山,害死数万流民性命。但胜负成败却是未知之数。
李孟元出现,让他意外获知另一条成仙捷径,为此不惜铤而走险,劫了官银,筹集路费。赵公公现身后,深知图谋败露,更是壮士断腕,弃了龙栖山,带着一干心腹,带着李孟元横渡大洋,去获取这成仙机缘。
但唐婉这个七段练气士,让他觉得原本唾手可得的仙缘,出现了不可测的变数。
但不管你唐婉是何来历,挡我仙路者,死。
洞真又道:“李秀才却更奇怪,明明连练气士都未入门,这几个月却也能跟镇元作对手,虽说镇元处处让他,但镇元可是6段。两位师兄可见过这种怪事?”
三人密谈之时,李孟元与镇元已经在船甲板拉开架势。
黄龙观道士与船工各站一边,道士们个个神情轻松,如同欣赏每日一笑。
船工们个个垂头丧气,一副倒霉相,如同见鬼。
唐婉守着一个大箱子,正在那大呼小叫:“今日是个重要日子,第100场比斗即将拉开战幕,为了回馈各位船工厚爱,为了更加丰富我们的大航海生活,今日中奖者能获得双倍的奖金,这奖金由我个人出资补足,时间不多,大家赶紧下注。”
唐婉自从被禁止钓鱼、进厨房、进货仓、唱歌、弹琴等等之后,开发出这个娱乐竞猜项目,竞猜每次交手李孟元能打中镇元几拳,猜中者全得所有押注,她做庄每次抽水中奖总金额的一成。众船工开始觉得有趣,纷纷踊跃投注,几个月下来,连棺材本都被唐婉搜刮干净。
尤为恶劣的是,若是不参与,每日练拳的时候,必被唐婉徇私报复,找借口多踹几脚。
船工们每人投注一个铜子。唐婉柳眉倒竖,双眼喷火,怒视这群破产船工。
一个胆子大的,哆哆嗦嗦的解释:“姑奶奶,都没钱了,这一个铜子,还都是大家一起凑的。”
“工钱呢?这个月的工钱不是该发了吗?”
“老大说,以后都不发工钱了!”
唐婉的银牙磨出咯吱的可怕声音,她义愤填膺,怒斥:“这该死的无良船东,已经吃人肉喝人血不吐骨头了,连船工的血汗工钱都敢不发。你去,把他叫来,我今日要替天行道,为你们主持公道。”
唐婉指着一个船工,让他去把船老大叫来。那船工磨磨唧唧,终是抗不住唐婉的雌威,去叫船老大。
船老大死了妈一样,苦着脸道:“姑奶奶,您好歹给人家留个回家看媳妇的路费。”
“你这黑心的家伙,明是你不发工钱,赶紧的把将来一年的工钱都发了。在第100场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你看这么好一个箱子里,就30几个铜子,你这个船老大不内疚,不惭愧,不羞耻嘛?”
船老大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姑奶奶半年行么?”
唐婉道:“那么啰嗦,一年都算优待你个吸血鬼了。”
船老大无奈之下,只好将工人一年工钱都预支了。
众船工到钱,一个二个在投注签上写好自己看好的数字和押注的金额。几千两银子,小山一样堆在那里,晃的人都眼花。
船老大还特意压了一锭十两的黄金,压在银子堆最顶上。
唐婉是眉开眼笑,“真是一群恶赌鬼,有了钱就一下压光,也不知道留一半,要知道这猜奖乃是图个乐子,要细水长流才好。”
众船工纷纷催促,“姑奶奶,都压了,快点开始吧。”
唐婉一声令下,李孟元与镇元双双道了声:“请”,拉开架势打成一团。
船工们一见开打,立刻变了脸色,个个大呼小叫,手舞足蹈的替李孟元喃喊助威,那气势仿佛千军万马在呐喊咆哮。
唐婉却有些纳闷,这些人吃了什么药?
半个时辰后,李孟元被镇元一脚踹进海里,比斗结束。
唐婉给中奖者发完奖金,收了那锭黄金做抽水钱,心中正在得意,却见众船工舔着二皮脸,一副十足谄媚讨好的样子,围着唐婉却不肯走。
唐婉举着那锭金子,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都看够了吧,散了,散了,快去干活。”
那中奖的几个船工,咧着大嘴,举着两根手指,不停比划,嘿嘿笑道:“姑奶奶,双倍,双倍呀。”
……
“婉儿,我最近老是觉得饿的慌,吃的再撑都觉得饿。”
唐婉赔光了所有银钱,还问船老大打了一张1000两银子的欠条,才将所有奖金付清,正在那怨声叹气。听见孟元问话,心不在焉,随口道:“你不会是糖疗病吧?是不是也经常口渴?感觉四肢无力?眼花?”
“什么糖尿病?”
唐婉醒过神来,说道:“哈哈,一种肾不好的毛病。”
“你仔细瞅瞅,你不是会点仙术么,赶紧给治治,画个符什么的?”
“你还没老了,哪会得那种病!”
唐婉想想又道:“可能是船上伙食太差,天天豆苗,韭菜,人都长的跟豆芽韭菜一样了。”
李孟元有点郁闷:“咸鱼豆芽韭菜好吃,就是吃不饱,这吃不饱怎么能打的过镇元那厮。”
等他昏睡,唐婉在灯下沉思,想着如何为自家相公弄些吃的,这大洋之中到处都是巨型大妖,她如今的修为还不敢招惹,船上储存食物的地方早被他翻烂,除了大米面粉就是黄豆绿豆咸鱼干。
哼,船老大今日算计她破产,正好找他麻烦,让他想办法。她走出房间,便去找船老大。他此时正在底层的员工仓,跟一大群船工在那瓜分今日的奖品。
“诸位,今日以后,再要投注不可超过100铜子,各位都是有家小的人,也不可将自己的棺材本都赌没了。。。”
船老大正在口沫横飞的教训船工,却见他们神色恐惧的看着自己身后,他故作不知。
“唐姑娘貌胜姮娥倾国倾城,体态轻妍如清风舞柳,举止高雅令人如沐春风,慧语妙言若道主布道博大精深,绝天绝地的一个天仙一般的仙子,她只是与尔等同乐,切不可辜负她一片好心。”
说完,他转身对唐婉一鞠,“此处腌臜,唐姑娘芳驾莅临,却要罗袜生尘。”
唐婉似笑非笑,俏生生得立在那儿,伸出纤纤玉手,向他招招。
船老大会意,从怀中掏出唐婉所写欠条,双手奉上。
“我相公要吃肉,明日若还是咸鱼豆芽,姑奶奶拆了你这船板,让你去跟大妖诉衷情。”
唐婉说完,飘然而去。
船老大连忙跟上,一路点头哈腰,阿谀奉承,掏心掏肺,指天划地,软语温言,涕泪交加请唐婉宽限几个月,届时酒肉管饱。
唐婉实在烦了他,叫了声,“滚吧。”
船老大如蒙圣赦,就地一滚,回了自家舱房。
舱内过道,只有微微月光照入,晦暗不明中,有人藏在拐角处,唐婉冷笑。正面一人走来,袖袍宽大,体型魁梧,正是圆休。他见唐婉,举手行礼,唱了一声道诺:“无量天尊,见过见过女居士。”
唐婉微微蹲身,还了一个万福,这时,有银光微微一闪,悄无声息,却又迅急如风,细如纤毛的专打练气士的“破气针”,瞬时四面袭来。
唐婉身影却比银针更快,残影未散,她人已闪至圆休身后,数十根“破气针”刹那间打上圆休。
唐婉暗暗冷笑,“暗算我,却叫你吃够苦头。”
那圆休只是抖抖衣衫,却未受伤。
唐婉不由得吃了一惊,这“破气针”乃是练气士的克星,即便是练了金钟罩这类顶级练气护体功法,也抵挡不住,除非已经破界成仙,炼成仙体。
若是这圆休已经成仙,那可是大麻烦。她心里诧异,施展法眼一看,原来这斯身上穿了件“冰蚕金丝软甲”。
偷袭者一击不中,闪身跳船入海。唐婉看见那软甲宝贝,心中大乐,那还有心思管那几个毛贼,哼哼着小调,回房去也。
次日一早,李孟元起身晨练,却见唐婉鬼鬼祟祟的躲在船尾,遂走过去,好奇问:“婉儿,你在做什么?”
唐婉举起食指,嘘了一声。
却又故作大声:“能干什么?自然是看风景。”
转头又悄声对李孟元:“别作声,我在给你捉海妖,补充营养。”
听到捉海妖,李孟元也是好奇心大起,跟唐婉并排坐一起,帮她遮掩脚下的一根五色丝线。
这时船上有人大吼:“谁偷了我的冰蚕金丝软甲?”
李孟元看看唐婉,唐婉悄声:“我拆了,拿来钓海妖。”
冰蚕金丝软甲,用冰蚕丝与五金细丝编织而成,刀枪不入,乃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甲。
圆休暴跳如雷,四处发疯一般翻找,整个船都要被他翻个底朝天。
洞虚出来,问他:“圆休,你如何丢的软甲?”
圆休道:“弟子昨夜悟道有所得,今早沐浴更衣,准备焚香拜谢祖师,更衣后,这放在身边的软甲就不见了。”
李孟元瞪着唐婉,唐婉连忙解释:“我、我可没偷看他洗澡。”
李孟元满脸写满不信二字。
“我真没有,我用个钩子一勾就到手了,哪用偷看他洗澡。”
圆休耳尖,掠到他两身边,问:“你们方才说什么?”
“我家相公说我偷看他洗澡,我说不用偷看,直接看就好。”唐婉嬉皮笑脸。
圆休看见船舷边有金色晃动,走过去一看,是一条细细的冰蚕丝与五金细丝交织的细线。
他拉起细线,双手已在哆嗦,那线越收越多,在甲板上已经堆起小堆。
“圆休师傅,你不能拉这么快,会惊动大海妖的。”唐婉看圆休双目如火,小声提醒。
圆休充耳不闻,双手不停,线堆越来越大。
忽然间平海起波澜,船工惊恐的看着海上突然慢慢升起一道千丈浪山。
唐婉连连摆手:“不管我的事,是圆休大师傅干的。”
说完拖着李孟元飞一般逃回船舱。
洞虚眼见的就是灭顶之灾,一把抢过五色丝线扔进海里。
随着丝线下沉,浪山慢慢平息,即使如此,翻涌过来的余波依然将船打得如同陀螺一般在海中翻滚旋转。
大浪数日不息,被唐婉绑在柱子上的李孟元,连苦胆都快吐完。
风浪不过稍平,李孟元所在的房间,就被人嘭的一声撞开。
圆休衣衫褴褛,面露狰狞,对着唐婉大吼:“贱人,拿命来!”
李孟元迷迷糊糊中,看见圆休要对唐婉行凶,急吼一声:“住手!”
嘭的一声挣断绳索,身形鬼魅般一晃,一掌拍在圆休前额。
“你杀人了!”唐婉瞪着大眼,对李孟元道。
李孟元看看手中血迹,又看看地上脑袋都被拍扁的圆休,有些懵懂。
洞箫等人赶到,他怕圆休疯狂之下,伤了李孟元,等看见圆休尸体,一时楞住,圆休的头颅被人整个拍碎,脑浆夹着鲜血,汩汩向外狂流,腿脚还在那一阵一阵抽筋。
唐婉怯生生的指着李孟元对洞箫道:“是他干的!”
几位同来的练气高手无不心惊,纵使他们也无法做到一掌将圆休的整个头颅拍成粉碎。
但李孟元掌上的鲜血,圆休头上的掌印,无不预示着这个年轻人就是凶手。
“谁敢动我婉儿,先过我这关。”
李孟元双目圆睁,犹如凶神恶煞,对着洞箫众人怒吼。
一阵眩晕袭来,天旋地转,他猛地跪到在地,干呕不止。
“晕船还没好。”唐婉拍着他的背,对洞箫等人说。
洞箫突然觉得寒毛林立,这李孟元和唐婉犹如远古怪兽,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他定了定心神,命令来人将圆休尸体抬走。
黄龙观的练气士们,在船头围着圆休的尸体盘坐,咏念度魂真经,超度圆休亡魂。
李孟元和唐婉在船顶远远看着。
“婉儿,我们去磕个头吧?我这失手误杀,毕竟也是凶手,好歹说清楚,莫让他化成鬼来找我。”李孟元想起当初山里的黑影子,不觉打了个寒颤。
唐婉对着众练气士,指指点点一阵,然后笑说:“一共21个厉鬼要来找你,这船上又没有纸钱什么的,确实麻烦哦,以后睡觉都不安稳。”
“哪有那么多厉鬼,婉儿,你吓唬三岁小孩呢?”李孟元嘴上不屑,心理却一阵阵发毛。
“很快就有了。”
众道士做完法事,将圆休遗体推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