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怎样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细长的眉飞扬,向上微微挑起,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棱角分明的唇形带着一丝弧度,三分的痞气,七分潇洒。
洪宁,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张扬,潇洒,肆意轻狂,而不是那个哪都平平无奇的干瘪高中生。
拿起另一个瓶子,缓缓将其中的药水倒入浴池,为了掩藏,甚至她的全身都经过了药剂浸泡。
一池水,依旧透彻清亮。
洪宁的皮肤上本来黄色偏黑的皮肤逐渐脱落,晕在了水里,什么都不剩下,一如这一个月的生活,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曾经,她以为她不一样。
曾经,她以为她有选择的余地。
曾经,她以为她能够脱离。
可事实,却狠狠地给她上了一课——自她踏上这条路,她便再也回不了头了……她是洪宁,她不仅姓洪,她的名字,更是一个家族最高武力的象征……她从来,都不曾有过退路。
“叮!”手机提示音清脆悦耳,洪宁随意捞起来,就连手机,都是经过伪装的,市面上最流行的,一体二机,完全独立。
“我不是想要缠着你。”
“我只是想来说声再见。”
短短两句话,若非是这手机材质特殊,恐怕早就要被洪宁掐爆了。
“以后有事找我,说话好使。”
满满的真情实感,洪宁好像能够透过屏幕想象到那人挑眉的表情。
洪宁……洪宁最后还是深吸了口气,冷静地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手机,不值得。
最后还是没按耐住内心冲天而起的怒火。
本来想骂街的冲动却在手伸向屏幕的那一刹那停滞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冷静下来。
算了吧,洪宁心想,不过一个从此陌路的人,何必呢……
“不想被我喷就赶紧滚”
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洪宁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标点……叹号不值当,感觉好像是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气似的,句号又没有威慑力……所以,还是什么都没有,自己想去吧。
洪宁放下手机,眼角扫过屏幕。
“撤了撤了。”
最后一条消息。
洪宁闭上双眼,沉默了很久,心脏一抽一抽得疼,好像是一把刀在绞。
洪宁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分明不过是普通朋友之间的话,但却还是惹得她一阵不爽。
“这都算个什么事啊……”洪宁仰天长叹,随意又拿起手机,删着里面的数据。
这算是她甩了别人吧?……算的吧……
不过还没追到手啊……
那算什么呢?……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啊……
洪宁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依旧是双机一体,代表生活的手机屏幕依旧是古色古香的设计与配色,一看就知道设计者必然是赖沂蒙——也是这个手机终端里唯一的联系人。
换句话说,洪宁的生活里,只有赖沂蒙一个人。
就连之前她追了一个月的那个男孩,也不过是被她安插在了工作代表的手机终端里……
洪宁愣怔了几秒,却还是发过去了一条短信。
“家主,如果我不回来了呢?”
那边回复得依旧很快。
“那我便认了。”
洪宁笑了笑,按灭了手机屏幕。
也是啊,那个男的长得没有赖沂蒙好看,身高没有赖沂蒙高,身材没有赖沂蒙标准,学习若不是她可以隐藏连她都比不过,哪里都不上赖沂蒙……没有赖沂蒙温和,没有赖沂蒙潇洒,更没有赖沂蒙那样宠着她,好像唯一像的就是那点初见时的沉稳,像了赖沂蒙两分……其他的……除了身份见得了光之外……什么也比不上赖沂蒙。
那她当初为何如此眼瞎?!
洪宁扶额,仰天长叹,真应了赖沂蒙当年评价她的一句话……眼瞎没法治,说的就是你。
洪宁漫无目的地把玩着手机,浏览过一条条信息,酒会邀请,舞会邀请,饭局邀请,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一个小小的高中生能够触及到的……各种各样,杂乱无章。
但这就是她一直想要逃离的生活。
而这一切确实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离她远去了……至少洪宁表面上可以如此自欺欺人。
那还是一个月前,洪宁去学校报道……别好奇洪宁为什么还需要上学,因为请记住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做蹭学历。
洪宁就是为了蹭学历。
她的年龄实在不够上大学,成绩又偏偏决定了她不可能跳级去高考,于是这就决定了她几乎每一次升学,都需要先垫钱,然后申请各种各样的批文……
对于这些可以说洪宁是什么也不知道,往年都有人专门负责,洪宁连自己上什么年级都不知道……但这次出了点意外,负责手续的人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洪宁一个没留神就给批了还忘了找一下其他人负责,接下来又过了两天她才知道那些人碰到了一群极为难缠的对手,正在前线英勇奋战,没人管她了……
洪宁思考了好一阵,赖沂蒙表示他可以去,但好像性别上似乎有问题,其他人到了这时候也不是一般得忙,忙着玩。
于是洪宁就亲自去了。
结果当然是莫名其妙地进了教室,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在了一个男生旁边,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就莫名其妙地一见钟情陷了进去……
想到这,洪宁啐了一口,屁的一见钟情不过是看着那张脸和气质像了赖沂蒙小时候两分罢了!她却眼瞎到以为是自己看上了人家!
结果可想而知,洪宁向赖沂蒙提出了申请,想要离开赖家一段时间,去过平常人的生活。
洪宁现在还记得赖沂蒙沉吟了好长时间,最后咬牙批准了……虽然勉强,但她这一路走过来路过的房子,可都是赖沂蒙亲手挑选并给她打扫的。
洪宁明白,这种请求完全就是强人所难,不提洪宁对赖沂蒙的影响。
并且除了赖沂蒙之外,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宁字堂那一群亲手被洪宁带出来的刺头身上……跟洪宁一模一样,刺头到不行……
而且还不是只有几个刺头,而是整个宁字堂都是刺头,最难搞的那种……洪宁在还能好一点,因为这些人向来只服从洪宁一个人,所以就算新提上来的临时堂主是原来的副堂主,但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服从的打算,于是那些人每天的生活就从帮自家兄弟撑场子,找场子,变成了这样……
天天不是找新领导的问题,就是各处闲逛挑这座城市的问题……有关领导的电话都要打爆静字堂那群人的投诉电话了。
这若是洪宁还在,遇到这种情况,哪还需要其他手段,静字堂的人反应了哪个人,结果都要是全宁字堂比武,——跟她一个人单挑。
结果当然是揍翻全场。简直不要太好用。
但洪宁就是被赖沂蒙放走了。
所以宁字堂也没人管了。
不得不说虽然对那个高中生的所谓一见钟情是一个原因,但洪宁又何尝不是想要看着这个机会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她是得到了,却也失败了。
今天早些时候她才查出那个男生早就有女朋友,可他却还是每天晚上的自习都任她跟着,对一些明显已经有问题的举动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拒绝……可以直接说,那个男生,是赖家第一战力,洪宁,当成了备胎来养!
洪宁当场就险些炸了,却还是靠着仅有的理智冷静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闲聊了几下便离开了。
不直接揍人的理由很简单,出门低调没带手下,她向一个高中生出手,太掉价,不值当。
所以洪宁就转身离开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快中午洪宁才下了最后通牒,没别的商量,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各有各的路。
面对高中生满满的疑惑不解,洪宁很淡定地承认了她喜欢他的事实,并对此表示没有任何感觉……简直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
于是就有了所有男女分手后或表白不成功时发生的桥段——我以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洪宁当场就被气乐了,哪来的脸,还做朋友?除了老娘喜欢过你之外,你在老娘心中连个别的称谓都没有!
简单些来说就是,没有老娘的喜欢,你在老娘这儿算个屁!
对于其他那些还可以做朋友的洪宁不置可否,但像这种连朋友的基础都没有建立过的人,就算不论身份,洪宁也绝不会把他当作朋友。
洪宁不否定其他人,但对于她来说,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朋友去的,那还做什么朋友。
所以洪宁就回来了。
有些狼狈地回来了。
洪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从未听过把别人甩了结果自己心里难受的……至少洪宁没听过。
所以洪宁很迷惑。
但她熟悉的只有一个赖沂蒙。
所以除了他洪宁谁也找不到。
可洪宁这次确实心虚了,这已经不是闯祸了,而是抛弃了整个赖家。赖沂蒙能原谅她她都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