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哨声停止了,原本放哨的护卫们从密林中各处跃出,持刀守护在灰衣中年身前,还有三个方向的护卫不见踪影,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大家戒备。”灰衣中年不复之前儒雅,双掌之间炎息微起,充满杀伐之气,期间还对着爬出土坑的黑衣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白士疏,舒家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卖命?”从密林中传出一声桀桀笑声,“你以为吴左岸那点伎俩真能骗得过本座?笑话,看来这桩好处还是落在本座手里,交出舒青瞳,饶你们不死。”
话语刚落,从密林中走出一人,只见那人面容苍白无比,眼窝很深,仿佛半年未曾见过阳光,有些像盐老鼠,嘴角还挂着些残忍的笑容,他身后各处跟着十来个蒙面人,缓缓围住了白士疏一行人。
“给你十息时间考虑。”说着,盐老鼠真就举起右手开始数数,“1~~~”
话音刚落,密林之间传出两声箭啸,直奔白士疏面门而去,白士疏冷哼一声,随手将两尾箭羽拍飞,“黄峰,你果真无耻。”
“可惜。”眼见偷袭不成,盐老鼠黄峰啧啧两声显得很遗憾,随手指了七八个蒙面人,“你们去缠住白士疏,其他人跟我上,先解决这些小喽啰,再弄死白士疏,抓住舒青瞳,你们下半辈子就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战斗瞬息而变,五名护卫被被逼出了马车防守圈,马车旁只剩下本就重伤的白士疏,境界上的优势也不至于让白士疏产生什么危险,只是这时不时从密林中射出的箭羽让白士疏无法顾及别人,其余几名守卫在相互配合下,也勉力支撑,不过落败似乎是迟早的事情。
黄峰突然退出战斗,大叫一声,“好,白士疏完了,随我去宰了舒青瞳。”
白士疏心里一惊,连忙叫到,“大家不要慌,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
只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一名护卫受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影响,奋力向马车方向突围二区,被黄峰看准时机,向前一步一刀劈在他的后背上,倒在地上生死未卜,战局愈发严峻,白士疏身上的气息也开始不稳,果真是无耻。
“大哥,后面有人。”其中一个蒙面人突然撤出战圈,指着身后的土坑说道。
黄峰心里一惊,就在迟疑瞬间,剩下四名舒家守卫一合力,瞬间与白士疏汇合,勉力支撑在马车前,不过看来也是强弩之末,想要带着车上的少年突围,难于登天。
白士疏心里暗叹一声,那个土坑很隐秘,一般人很难发现,黑衣少年几度想要提剑起身都被白士疏眼神制止,目的就是在关键时候自己能带着车里的人将人引开,好让黑衣少年独自逃走。看来现在是没有机会了,他到现在也不清楚这群蒙面人是如何发现土坑里藏着人的。
说话间又有一名护卫被伤了手臂,白士疏几人如今更是插翅难飞,为防止白士疏等人临死反噬,黄峰反而让大家放缓了攻击,大势已定,黄峰心中大定,指使刚才说话的蒙面人,说道,“你去看看。”
蒙面人点点头,缓缓退出包围圈,提着朴刀往黑衣少年的方向杀去,土坑里传来一阵打斗声,片刻之后打斗声停息,只见蒙面人将朴刀架在黑衣少年的脖子上往黄峰走去,到黄峰边上,蒙面人兴奋地说道,“大哥,我抓了条大鱼。”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双方都停止了战斗,蒙面人站在黄峰身边,用手指着黑衣少年腰间露出一角的玉佩,说道,“大哥,这人才是舒青瞳,马车上那是假货。”
几名的舒家守卫目眦欲裂,几欲冲出,均被白士疏给拦住了,白士疏已经看出门道了,悄悄给几个护卫示意,让他们准备逃走。
这蒙面人自然是张平,他在把黑衣少年扔进土坑之后,便几个起伏越进了密林,最后弄了块差不多的黑布蒙着面,装着他们一伙人的样子从密林里跟着出来,而且在围攻几名护卫时,下手是真狠,刀刀不留情,真真是往这几名护卫的要害处攻去,如果不是护卫几人联手御敌化解危机,恐怕有两三个得死在张平手里。
和你联手打不过敌人,那就联合敌人一起打你,反正就是不能输,这不要命的打法也真没引起盐老鼠黄峰的怀疑,他哪里想得到这个杀得最狠的家伙居然不是他手下。
“大哥,人给你了,别忘了答应给俺的三块炎晶。”说着,蒙着面的张平一脚踢在黑衣少年的屁股上,黑衣上年一个踉跄往黄峰扑去。
“还有一把剑。”张平又将原来属于黑衣少年的长剑朝黄峰扔去。
黄峰也不及细想,下意识一只手去押黑衣少年,另一只手去接张平扔过去的长剑,谁知长剑上原本就沾有一些野兽的粪便,后又被张平在粪便上多戳了四五下,包括剑柄也被张平在粪便里裹了一圈。
黄峰伸手接过长剑时,手上只感觉一阵滑腻,粪便飞散,当场甩了他一脸,一股恶臭散开,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抹去脸上那些粪便,只觉腹部一痛,就知道自己被人阴了。危机时刻,黄峰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一股阴森的炎息在黄峰身上爆开,长剑横扫而出,逼退了张平。
若不是张平在朴刀直刺黄峰腹部时感觉到了危机,下意识往后跃开,还扯开了黑衣少年,两人恐怕已经横尸当场了,不过在这种危机时刻,张平也不忘将黑衣少年当做挡箭牌,既能挡剑,也能挡长剑上飞出来的粪便,那些粪便全部洒在黑衣少年身上以及脸上,黄峰也一个踉跄,无力起身。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阵脚,只有白士疏当下立断,“走。”
说着手上夹起车里的华服少年,冲出了包围圈,其余守卫也带着地上重伤的同伴,跟在白士疏身后冲了出去。
“吴左岸,放箭。”
人的名,树的影,吴左岸的箭,吴磊的刀,都很出名,就如同这灰衣中年,如果不是身受重伤,实力不足半成,还有黄峰替他们压阵,他们断断不敢在此地围杀白士疏的。
他们当然不清楚张平只是在信口胡诌,真以为是吴左岸到了,他们心里一惊,全部躲到了大树后,毕竟吴左岸的箭随时能要了他们的命。
黄峰被张平伤了中府,此时无法动弹,待调息过来时,白士疏一行人已经远去了。他腹部伤不算深,毕竟朴刀直刺的杀伤力不足,只是位置很怪,正正扰乱了炎息,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脸上的恶臭让他异常愤怒,恨不得将那个小鬼碎尸万段,“抓住他们,谁杀了那个小鬼,赏这把剑。”
剑是名剑,声如龙吟,提起剑,黄峰心里一阵腻歪,总感觉脸上的粪便没擦干净,掌心更是滑腻得慌,想丢又觉可惜,最后只能将它包在衣服里,朝白士疏一行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众人也知是被骗了,纷纷跟着黄峰杀去。
白士疏也是暗暗赞叹,从预警的哨声开始,一眼就找到最佳战斗位置,青瞳站错的位置上此时钉着五只箭羽,还有事不可为之下立即转身如林,混入敌人队伍,再到暴露青瞳位置,最后用剑和青瞳扰乱了黄峰视线,一击不中立即后撤,还不忘让青瞳当了挡箭牌,这判断力和心性,当真是了不起,就是境界差了些,过程臭了些。
他当然也相信如果不是这少年看出来自己还保留些许实力,恐怕真的不会有这后面一系列的生路。
“此时万万不可进渊平,拖住三刻,三刻后往界碑走,大家跟紧我。”张平抬头看了看夜色的天空,说道,他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黑衣少年紧跟在后,白士疏早已将华服少年给了其中一个守卫,自己在最后压阵。
跑着跑着,张平嫌弃地对黑衣少年说道,“你不用跟那么紧,往旁边一点,太臭了。”
其实不提这茬,逃命时黑衣少年真没感觉有多恶心,被张平这一提醒,他才想起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粪便,就连脸上也黏糊糊地沾了不少,心里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对张平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张平这混蛋抓着自己后背当挡箭牌,这些粪便就不会扔在自己身上。
张平对黑衣少年的怒目视而不见,放慢了脚步,撇撇嘴说道,“本来就臭,你还是去挨着老白吧,他鼻子抗臭。”
黑衣少年更是无地自容,很想拔剑砍了眼前这家伙,又想起自己那把好容易弄来的好剑被张平弄丢了,心里更是愤怒,就连几个守卫也有些看不下去,黑衣少年正处于暴怒边缘,就听见白士疏道,“到后面来吧。”
黑衣少年恨恨地瞪了张平一眼,还是缓缓地落在了白士疏身旁。
“擦擦吧。”白士疏稍稍掩了掩鼻子,对黑衣少年说道,白士疏也猜到这是要让青瞳来充当诱饵了。
张平转头,后面的追兵又近了些,前面有条岔路,张平指着两个护卫,他们一个背着华服少年,一个扛着受伤的护卫,说道,“你们二人,前面岔路口悄声往右,三刻之后在渊平的界碑处集合,我不到,千万不能进渊平,难帮你们收尸。”
说完又对其余人说道,“我们往左,一里外有个小峭壁,夜晚下面看不清楚,骗他们跳下去就好。”
“他们又不是傻子。”舒青瞳低声不满说道。
“闭嘴,满嘴喷粪。”张平随口杵了舒青瞳一句。
半刻钟后,黄峰一行人已经吊在白士疏身后,只听见张平压低声音转头对白士疏说道,“前面有个小水潭,两边密林进不去,潭水不深,大家到那里之后千万不要犹豫,跟着我往下跳,下去之后游过对面,他们肯定不敢直接跟过来,到时我们就安全了,还有那像盐老鼠的煞笔要是分兵,白大叔你负责弄死他,我甩他一脸屎。”话语间还喘着粗气,仿佛没办法控制音量,压低的话语声也随着喘气声稍稍大了些。
“大家千万记得我跳的距离,别超了,记得悬崖边有树藤,千万要抓住。”这次声音很低,只有白士疏几人听到,而且气也不喘了。
舒青瞳目瞪口呆,奔跑了这么久,几个护卫都气喘如牛,他自己也支持不住了,白士疏因为伤势也在咬紧牙关,此时只有张平游刃有余,看来逃命的本事一流,咋的一变脸就支撑不住了?这演技,让舒青瞳第一次由衷的佩服。
黄峰境界较高,只有他听见了张平的话,这辈子,他最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盐老鼠,特别是听到那句甩他一脸屎的话,让他原本将要下去的怒火再一次高涨,咬牙切齿吩咐众人道,“他们跑不了了,前面有个水潭,大家不要犹豫,尽管往里追,千万别让他们跑了,杀了白士疏,活捉舒青瞳,我重重有赏,那个小鬼让我自己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前面就是水潭,大家跟着我跳,别让盐老鼠抓到。”到达小峭壁前,张平高声说道,说完直直朝着小峭壁下跳去,接着白士疏几人也跟着跳了下去,几人按照张平的吩咐,跳下去之后都抓住了悬崖边的青藤,紧紧贴着石壁。
接着白士疏耳边传来了几声落水的声音,还有刀砍石壁的声音。“大家快跑,有怪物,啊~~”声音惟妙惟肖,演得跟真的一样。
一而再再而三当着他面叫他盐老鼠,黄峰怒意又盛了几分,冷哼了几声,这点小小的伎俩怎么能骗过他,刚才分明是刀劈石头的声音,水潭里哪来的石头声,分明是在水潭对面上了岸,为了吓唬他们不让他们往前追去。
“跳下去,别让他们跑了。”说着黄峰身先士卒,纵身跃下,其余人也纷纷跟着往下跳。
半空中,黄峰和张平四目相对,张平贱笑,冲着黄峰挥挥手,冲着黄峰说了句话,不用猜黄峰也知道张平说的是“煞笔”二字,一辈子打雁,终究还是被雁啄瞎了眼睛,接连的惨叫声在崖底想起。
好容易从青藤上爬上小峭崖,张平四处看了看,从远处扣来两块脑袋大的石头,往崖底扔去,又传来两声惨叫,接着崖底又是一阵慌乱,张平拍拍手意犹未尽,这小崖上怎么就不能多几块石头呢,有点遗憾啊。
“走吧,去界碑处,进渊平。”
“落井下石,无耻之尤。”一行人此时脑海里只有这么两个词,黑衣少年舒青瞳除了有些不齿,居然还有丝丝痛快,一路上自己一行人除了逃命还是逃命,何曾有过这种时候。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这些粪便真的不是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