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县府大人亲外甥的加入,陈家这一亩三分地的修葺工作开展显得格外顺利。
拂安对于这座小小的竹子棚是越看越满意。
“阿叶,我家中阿姐那有一面镂空的雕花屏风,甚是好看,我看隔开那茶台很是合适啊,回头我给你要来。”
就是一个小小的棚架子下,划分了两个区域,右边三分之二的位置是供孩童习书的地方,约莫可以坐十余人,而左边剩余的三分之的位置,倚着溪流,中间搁置竹制的矮桌,两侧是四方的蒲团坐垫。
这个位置观赏性极强。
按他的意思,教学的部分与此用屏风隔开来。
经多日相处之下,拂安对这一家大小好感十足,毫不犹豫就提出这样的想法。
“屏风是不是太贵重了?”陈礼叶略有些迟疑。
“哪里哪里,不过些小玩意。”拂安有些洋洋得意,这就对了嘛,这样说话才能体现出他作为官僚人家家中亲戚的身份嘛。
“那可说好了哦。”
拂安瞥见她那有些小狡黠的笑容,不知为何,有些慌。
那要万一阿姐不肯给......
就在众人结束这充实的一天,就等着明日收尾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场暴雨过后,湿漉漉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竹子散了一地。
昨日那个别具风格的小竹亭早已不复存在。
拂安前脚还是笑容洋溢,一踏进这大门,惊呆了。
“阿叶......你们昨夜,是遭仇家打击报复了?”
陈礼叶白了他一眼,捡起地上一根断竹,看了看整齐的切口,若有所思。
她就说嘛,昨夜哪里这么容易就睡死过去了。
原来有人在这等着她呢。
“大哥哥,你会帮我们找出是谁干的吗?”陈芸绮红着眼眶,远远地问拂安。
“一定会......”
谁知道他还没说完,陈礼叶就拒绝了。
“不用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拂安忙上前来问。
“不知道。”
主要是你不可能找到的。
这打击人的话就不必讲了。
刘大爷也是一大清早就过来了,看着这几日的心血毁于一旦,也是痛心疾首,他见陈礼叶这样,安慰她,“孩子,别伤心。我再喊多几个人来帮忙,定做得比之前都要好。”
大多力量大,到晌午时分,竹亭又成型了。
陈礼叶却让大家用过午饭以后下午不需要过来了。
尽管疑惑,但大家也没有多问什么,以为陈礼叶她们是要到县府去寻求帮忙,查这幕后之人。
只有拂安还在,跟着陈礼叶三个小娃盘腿坐在泥地上,看着半成品的建筑出了神。
“我回去跟译哥说一下,安排几个府里的兄弟晚上过来蹲着。”拂安出谋策划。
“你真的想帮忙?”陈礼叶问。
“当然,我说话算话。”拂安拍了拍胸脯。
“好吧。那你今晚留下来。”
“就......我一个?”拂安有些傻眼。
“是啊,你带一大帮人,那不是打草惊蛇吗?”陈云知托腮闷声道。
“可我一个人能干啥?你们看着竹子的切口......是个高手啊,指不定还不止一个呢。”拂安有些惶恐。
陈芸绮一听这话也有些害怕。
陈礼叶摸了摸她的脑袋,白了拂安一眼。
“叫你留下看戏而已。想什么呢。”
小姑娘的声音就跟往常一样柔和,可她眼里却迸发着寒光。
陈云知瞧见了,无声息一笑。
他拍了一下拂安的后背,“安大哥,多谢你这几日来的关照。阿叶她要送点礼物给你。”
拂安不明就里,“什么意思啊?又打哑谜。你们这一家小孩真是奇了个怪。”
“那我今夜也不睡了。”陈芸绮一下子来了兴致。
“嗯。下午的时候睡一会,傍晚再帮我。”
拂安觉得这七岁的姑娘,与这六岁的姑娘,真的十分不一样。
他睡过了一个稀里糊涂的下午,来到了斜阳西下的傍晚。
“大哥哥你可算起来了,快些来帮忙吧。”陈芸绮看见他,朝他招手。
他从主屋这边下来,朝竹亭走来。
就看见陈礼叶一人站在亭子里,抬着一根作梁用的长竹。
“放着我来啊。那很重的!”他清醒了,步伐走快了些。
陈芸绮忙又喝住他,“大哥哥你别上去!”
陈云知也在他身后拉住了他,他满脸疑问,朝陈礼叶看过去。
陈礼叶将长竹往缺口处轻轻放好,回身瞧见几个人的架势,笑得有些邪气,“怎么?大哥哥要试试啊?”
“姑娘可别拿拂安少爷打趣了。”远处正在帮忙削竹片的张叔搭了句话,他是真心害怕姑娘玩心起了。
陈礼叶撇撇嘴,“帮我递一下东西吧。”
东西?
拂安看了看她眼神所指位置,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用竹子做成的......暗器。
他真的倒吸一口冷气。
“她要把这些东西都装上去?”
“是啊。阿叶可厉害了是不是。”陈芸绮很是骄傲。
拂安猛地摇头。
“不厉害吗?可我就觉得阿叶很厉害啊!那些坏人一个都别想跑了。”芸绮握了握小拳头,眼神都变了。
不不不,他没有要说她不厉害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这不可能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会做的事!
“那要是他们不往这亭子来呢?”他问。
“阿叶在啊。”陈芸绮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思考。
拂安在陈芸绮的盲目自信中凌乱了。
他再看向那个小巧玲珑的身板,眸光有些复杂。
这七岁的小姑娘,是人是妖啊。
夜深人静之际,陈家一片漆黑,又几双眼睛躲在暗处,眯了睁,睁了又眯。
小姑娘的声音轻轻问,“大哥哥,你紧张吗?”
“嘘!”拂安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陈云知躲在窗户下,一直安静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尽管什么都看不见。
陈礼叶看着这三个过分谨慎的人,有些想笑。
忽地,她耳朵一动,眼神变了变,她拉开陈云知,自己贴着窗,戳了小口,看出去。
三人见她如此就知道外头有动静了!
果然如她所料,对方只有一人。
白天看那些切口,过于整齐了,怎么看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眼看那人抽出了长剑,准备对竹亭开展一顿捣乱,陈礼叶轻轻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隙,从下往外头扔出去一个小石子。
主屋与亭子中间所差不远,小石子一下子就抛到了竹编的地板上,发出啪嗒两声。
“......”
黑暗下的人是个沉得住气的,他听声辩位,小心往陈礼叶她们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陈礼叶默数两声,朝拂安点头。
拂安瞬间手忙脚乱,还是一旁陈芸绮稳住了他,一剪刀剪断了一根弦线。
随着这紧绷的线瞬间断开,外头那人只觉眼前有十几道危险逼近,他挥起长剑,只听哐哐哐数声,他才发现是短小的竹箭。
而就在他以为这一波攻击结束了,正想正面冲进去那屋里时,一道杀气迎面而来。
对面的窗户不知何时已全然打开,黑暗里有人拉满了弓,银色的箭头正对他的脑门。
一刹那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迅速移动身体,马上离开!
而那离弦的箭比他速度更快!
就在他往出口的位置想借力飞蹬,猛地一脚下去,方才还觉得结实无比的竹子咔擦一声断裂!
他的脚被卡住了......
头顶同时传来一声巨响,目光所及,那银箭直接从竹梁中间穿破,整条竹梁竟然断裂了......
这......
只听轰隆哐哐的声音在夜空中拉扯一番......
四人首当其冲推门而出。
陈礼叶走在后头。
倒在一趟废墟里面的人艰难地推开自己身上的障碍物,对自己一身的狼狈有些嫌弃。
至于那些瘀伤破损的疼痛,倒是像习惯了。
“是个姑娘......”
前方传来拂安木讷的声音。
陈礼叶走前来。
“阿叶,这不是......大姐姐身边的......”陈芸绮愣住了。
“九合。”陈云知念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陈礼叶蹙眉,“你来做什么?”
阔别快半年了吧,九合还记得自己给十二姑娘送无双琴的情景。
“十二姑娘。是大姑娘让我来的。”
“所以呢?来做什么。”
陈礼叶冷漠地重复。
九合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几番表情挣扎过后,她顶着陈礼叶眼里的寒光,慢慢开口。
“姑娘说。让我来给你添点堵,省得你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