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真是奇怪,刚处理完预付款被骗案子,没清静几天,麻烦事又来了。那是2008年7月22日,周二,刚吃完午饭,工地就打来电话,说是市政厅的人到了工地,取了我们工地上使用污水的样本,说工地用水有问题,危害了公共健康,有人告发了,他们也提取了样品,要我们出面解决,是私了还是上法庭公了?他们提出若要私了,要给他们200万先令。
我打电话问在工地的小胡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我们工地下边有一条排水沟,由于地势低,一些污水也往沟里排。前几天,工地上停水,我们工地上两个大的储水池的水用完了,工人们就在排水沟里取了些水用。这些工人吃午餐时估计没有洗手,加之当地工人吃Ugali时又习惯用手捏,后来有几个工人闹肚子,个别不安分者就打电话给市政厅了。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告诉工地负责处理此类麻烦事务的当地员工Denis,让他先与对方谈谈。考虑到事情比较棘手,可以在20万肯尼亚先令以内解决。
不久,Denis打来电话说,谈不好,对方非要200万肯尼亚先令,不然,他们就抓人,到市政厅听候处理。
这时候,他们已经控制了工地负责翻译和混凝土组的武金川,只要我不同意,马上强制带走武金川。我了解到这些人的来头,他们是市政厅一个叫公共卫生健康部门的,这个部门是市政厅出了名的难缠部门。
我立即让公司总经理助理胡袁超出面协调。不久小胡打来电话告诉我:“没用,谈不好。”我想,也是,平时没什么毛病都要被勒索,这次真被拿到了把柄,哪儿有那么容易解决?但200万肯尼亚先令不是小数目,肯定不能给,只有亲自试试了。我让小胡拨通对方电话,说明身份后,我恳请对方帮忙,给个面子,也算交个朋友,20万肯尼亚先令解决问题。但接电话的人表示,他们无法处理,因有人告发,又查出我们用水的确不符合健康标准,现在已经取了样。我预感情况不妙,事情可能要闹大。我立即从家里赶到工地附近的Nakumatt Junction商场,点了杯咖啡,就近坐阵指挥。
咖啡还没喝上一口,工地又来电话,市政厅的人已经控制了武金川,带上车马上就要走了,问我怎么办。我告诉他们,不能够让他们把人带走。我知道,一旦带到市政厅就麻烦了。
肯尼亚刚刚经历了由大选引起的动乱,官民矛盾突出。眼看就要带走武金川了,班长Chris吹了一声口哨,几十个黑工一起冲上来把市政厅的人团团围住,阻止他们把武金川带走。市政厅的人一看情况不妙,撒腿就跑。他们一跑,工人更来了劲,就吼叫着撵,工地路又不平,加之慌乱,有的摔倒了,有的被工人推倒在地,污水样品也倒在了路上。总之,工地是一片混乱,武金川也趁此摆脱市政厅人员的控制返回了工地。Chris又一声口哨,工人笑声一片,纷纷返回了工地,市政厅的人乘机落荒而逃,不知踪影。
小胡把刚发生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我,我深知会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市政厅的人肯定会报复,只有迎接更大的挑战了。我让他们把大门关好,随时保持同我的联系,中方管理人员最好提前做好隐藏预案,以备不测,我也马上动身往工地赶。还没到工地,电话又来了,说市政厅的人叫来了一车持枪警察,强行带走了武金川。我让Denis马上开车跟上,看把武金川带到什么地方,然后告诉我,我马上赶到。很快Denis电话告诉我武金川被带到了我们工地附近的Lavington Muthaiga警察局。
我立即赶往Muthaiga警察局,同时通知告诉律师Robert赶快赶到警察局会合。到了Muthaiga警察局,武金川已经被关到了拘留室。
Denis一手提了一双皮鞋,一手拿着一根皮带。我问怎么回事,他讲武金川已被警察局拘留,戴上了手铐,鞋子和皮带都不能用。
看来,这是动真格了。市政厅的人也在警察局门口待着,我一到,他们跟我打招呼,我简单应付了一下就进了警察局。见了警察局局长,一看大家认识,放松了一点。局长告诉我:“Mr.Deng你胆子真大,敢打市政厅的人。”我告诉局长:“你弄错了,我怎么敢打市政厅的人,这是一场误会,你不能够听他们单方面的言辞。”
我提出要见武金川,他立即安排我们见了面,而且,马上就把武金川从拘留室安排到外面的会见室休息。
武金川告诉我,拘留室里面关了十多个当地人,大家看进来个中国人,非常好奇,一起向他围过来,吓了他一跳。他立即蹲下马步,高举被手铐固定的双手,大吼一声:中国功夫!这一招很管用,他们吓得纷纷躲进墙角,不敢再靠近。后来一介绍,大家很尊重他,还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让他坐。
我首先安慰武金川,称赞他智慧。武金川是山东人,来肯尼亚前是山东一所中学的英语老师,好像是因感情纠葛,为了躲情债,来到了非洲。他最先在韩会长的《华声报》做编辑,后来经韩会长介绍到我们公司上班。
很快,Robert给武金川办好了保释手续,我立即交了6万肯尼亚先令保释金,就带武金川离开了警察局。晚上我们在工地附近的安徽饭店安排了一桌晚宴,给武金川压惊,同时奖励他1万肯尼亚先令,以表彰他在公司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牺牲精神,也庆祝他人生中有了在非洲蹲监狱的丰富经历。
这次风波过后,工地上清净了很长时间。后来,凡市政厅的人到工地做各种检查,Denis他们第一防线的人出面基本都能够搞定。个别提出高要求的,只要告诉他们直接找Mr.Deng,他们几乎都会说:“No,好商量好商量。”
这件事再次告诉我们:在肯尼亚这个法制健全的国家,在依法经营的同时,遇事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要怕上法庭、打官司。
我们中国人一般都认为上法庭不是什么好事。刚到肯尼亚的时候,我也是这种观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对肯尼亚的了解,我逐渐明白:上法庭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情,法律是保护每一个在肯尼亚工作和生活的人的正当权益的,包括我们这些非漂。很多时候,还只有上法庭才能够保护我们的合法权益。
现在,遇到麻烦和纠纷,不光是当地人要挟我们上法庭,很多时候,是我主动要求对方法庭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