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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是她一生的梦魇,散不去

有一次,秦萧还把方圆带到凌夏工作的地方,把方圆介绍给凌夏认识。刚好那时凌夏工作单位附近新开发了一个叫大观园的旅游区,凌夏的朋友是大观园区域的巡警,可以随时拿到大观园的赠送门票。

凌夏听说秦潇要带女朋友来找自己,便想着带她们去大观园玩,于是凌夏向朋友要了几张大观园的门票,请她们去当时有名的大观园玩。大观园里里栽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也有过山车、有鬼屋等游乐设施,游乐场有的,大观园里全都有,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航空飞机的各种真机模型,在当时来说,是一大奇观。只是门票贵得吓人,四张门票就等于凌夏一个月的工资,若不是凌夏朋友随时可以赠票,估计以凌夏的工资是去不起的。

在大观园的一张带有古韵诗意的长椅上,秦潇还跟方圆和凌夏左拥右抱的拍了照。秦潇左手拥着凌夏,右手抱着方圆,并下意识地把她们两的头往自己的肩上靠。笑容在秦潇的脸上荡漾着,比那天的太阳还要灿烂,幸福弥漫着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比大观园里在阳光下在清风中在独具匠心的园丁的精心呵护下的花枝招展地摇曳着的笑得无比开心的花儿还要幸福千倍万倍。想要是在古代,估计他会把两人都娶回家去,一个也不会落下,尽享齐人之福。

“姐,这张照片不要让他们看到,因为你笑得太牵强了,看起来让人感觉你在吃醋。”当时帮她们拍照的是凌夏的妹妹,凌夏的妹妹看到照片后对凌夏说。虽然凌夏当时真的没有半点吃醋的意思,但是妹妹这样说,她就真的不敢把照片给任何人看,也不敢寄给他们,后来秦潇催寄照片催了很多次,凌夏才不得不勉强找了几张跟自己不相干的照片敷衍着寄了过去。

不过从那以后,凌夏和方圆反倒成了好朋友。不得不说,方圆是真的大方善良,半点也没有因为凌夏是秦潇以前爱恋过的人而对凌夏怀有敌意或什么的,反而大大方方的,对凌夏像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一样,亲切自然,又无话不谈,不管什么事都会跟凌夏说,每次她说的时候,凌夏就微笑着静静地听,偶尔插上一句嘴提一点问题或给一点建议,又或是呵呵的被她逗得笑上几声,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有一次,方圆还特意邀请凌夏去她的大学玩,凌夏半带着自卑的去了。秦潇就读的大学叫江北医学大学,在外市,距离凌夏工作的单位好几百公里,而方圆就读的大学则离凌夏的工作单位不远,大学名叫济南化工大学。

方圆的大学位于市里文化圈的中心,一进校门,绿树高立,花妙藤曼,一股浓郁的文化气息伴随着花香扑鼻而来,让人立时感到心旷神怡,全身内内外外像被洗涤过一样。方圆告诉凌夏,她和同学们毕业后就会到秦潇所在的学校里去,因为她们学校有一个课程需要到那边去进修,为期为一年。午餐时,方圆到饭堂打了饭给凌夏,两人吃完饭后,凌夏就说有事要回去了,凌夏走的时候还不小心把雨伞留在了方圆的大学宿舍里。

后来又有一次,方圆去丝绸国旅游,特意给凌夏买了当地最有名的丝绸丝巾。这让凌夏觉得方圆特别通情达理和宽容善良,试问有谁会对男朋友的前女友这么好的?所以凌夏内心自始至终都觉得方圆大气善良。

她们就这样交往着,直到在很后来,在方圆已经去了秦潇的学校进修后的一个深春的一天中午,方圆给凌夏打来电话。

“凌夏,电话。”那是工作单位旁边的小卖部的电话,小卖部老板娘温柔又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的传来。

“哎,来了,谢谢哈,大美女老板娘。”凌夏边跑着过来边哈哈笑着回复老板娘,当然不忘夸她一下。

“哈哈,你夸我也没用,这回不是帅哥的电话,而是美女的。”老板娘哈哈大笑的取笑着凌夏,凌夏见她哈哈大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自己夸奖她是大美女老板娘让她觉得很受用从而十分开心。赞美嘛,谁不爱?何况老板娘确实挺美的,娇小玲珑,笑意盈盈,每天都春风满面的,让人看了心生舒服,凌夏很喜欢跟她聊天。老板娘特爱喝功夫茶,每天坐在那儿就是煲开水泡茶喝,总是一壶开水喝完了又立即满另上一壶,然后把水煲开了后又接着喝,凌夏每次听电话都会看到她的手总是重复着煲开水、泡茶、喝茶的这几个动作,有一天,凌夏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笑着问她喝这么多茶晚上是否能睡着,老板娘说能睡着,还特别好睡,凌夏说真羡慕,凌夏爱喝茶,但一喝就睡不着,简直痛苦万分。

“夏,你忙吗?秦潇这段日子心情非常低落,现在是大五了,是关健时候,担心这会影响他毕业,所以想找你帮忙安慰一下他。”电话那头传来方圆温柔而不做作的令人舒适的声音。

“他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会这样的?”凌夏问,凌夏出来工作了,学会了用分析法处理问题,首先找原因,再对症下药寻求解决方法。

“不知道他为什么啊,问他了,但每次问他原因他都不肯说,只是很闷闷不乐无比抑郁的样子,我实在担心他但又没了办法,所以找你了,你帮忙劝劝他吧,他只听你的话,本来不想打扰你,但因为临近毕业了,担心影响他毕业的。”方圆在那边重复着担忧的原因。确实,辛苦地读了整整五年,好不容易快毕业了,如果出了岔子,那就前功尽弃,万般辛苦将如滔滔江水般皆付之东流了!

凌夏正想说“好”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微妙异样的感觉在脑海里蹦了出来,心想她可是他女朋友呀,让我一个外人,准确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前女友的人来劝他,好像不是很合理吧,她们之间究竟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凌夏不是不想帮忙,而是不弄清楚事情原因她不能随便去帮忙,她担心会影响方圆和秦潇之间的感情。

“你是她女朋友啊,他要听也是听你的话,又怎会听我的话?要劝也是你来劝吧,好像轮不到我呢。”凌夏半开玩笑的婉转的打听缘由。

“你劝吧,因为我觉得,在他心中,你比我重要!”方圆在电话那头非常郑重地说。

“呵呵,不会了,你看他多重视你啊,我并不是她什么人了,哪有什么重要的?”凌夏打着呵呵的安慰她,打呵呵是因为这话太突然不知如何回应,但安慰是真心的,凌夏真心希望她们俩过得好,同时凌夏也觉得秦潇对方圆是真心的,更从来没觉得自己在秦潇心目中有多重要,因为秦潇当年说过他不可能再爱自己,所以估计现在在他心里凌夏也只是能聊得来的同学罢了,凌夏是这么想的。

“不是了,在他心目中,你是真的比我重要,我和他认识五年,这五年来,他提到的人中提得最多的人是你,谈论的话题中谈得最多的也是你,你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他的口,口由心生,如果他心里没有你,又怎会字字句句都是你?在他心里你最重要,他最爱的人也是你,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你也不知道,在他心中,你是真的比我重要!”方圆在电话那头非常认真又略带苦涩的说。

“……他不是说他不可能再爱我了吗?他不是说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吗?那他为什么又常常把我挂在他的嘴边,难道方圆说的是真的?这究竟是误会?还是?但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既然方圆能感觉出来能说出这些话,想来是不会有错……”一瞬间,凌夏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深深地惊呆了,她立在那里,一连串的疑问在心里到处乱窜,眼神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动不动,显得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之所以惊慌,是因为她好害怕因此而影响了她们两人的感情,她不想破坏他们的感情,哪怕是无意中。

“哦,那个,方圆,你别想太多,你好好跟他说说,相信他会听你的,我有点事,要不就先这样吧,好吗?不好意思。”凌夏匆匆说完这句话后就迫不及待地挂掉电话,然后飞快地离开了听电话的地方,生恐迟走一步,那电话又打过来,然后紧紧抓住她不放,那一刻,她像极了灰头土脸落荒而逃的逃兵。

凌夏慌不择路的一直跑,跑到前面一间卖建材的商场旁边才停了下来。在建材商场旁边的栏杆上,凌夏左手扶着栏杆,右手按在心口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心口上,心砰砰的跳得像快要蹦出来一样,胸口像波涛一样剧烈地上下颤伏着,凌夏一边猛喘着粗气,一边不停地猛用右手用力地揉搓着胸口,又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凌夏走到建材商场的大厅里,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她惊魂未定,心依然砰砰的跳个不停,但头脑却一片空白,感觉不会思考了似的,她不知道可以想些什么,又可以做些什么。读高三那一年,他明明说了他不再爱的,明明说了他们只能做朋友,她以为他早已把自己放下而仅仅当作一个普通同学来对待而已,而这些年来,凌夏也学会了将他放下,把他摆在了朋友的位置上,但想不到现在竟然是这个结局。她不是不爱秦潇,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她不能够,因为她不能影响秦潇和方圆的感情,她是真心希望他俩能相爱在一起,而且凌夏觉得方圆那么善良,自己不能去伤害她,不能夺她所爱。

“不,我不能妨碍他们,我不能影响他们,我不能再让他找到我,我必须要避开。”那刻,凌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能影响他们的感情,而不影响他们的感情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那儿,让他们永远找不到自己,凌夏在内心里挣扎着,不停地重复这个念头。

在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要找一个人,只有通过电话传递的沟通方式或是写信,要避开就只能辞职,因为如果不辞职的话,电话一打来,凌夏肯定做不到不听电话。秦潇经常打电话来,有时他会和方圆一起打,两人轮流跟凌夏聊天,也会说叫凌夏工作不要太辛苦之类的,有时她们也会轮流在凌夏面前说着对方的“坏话”,凌夏每次都会笑呵呵的安慰她们,也会跟她们聊得很开心。而每次秦潇打电话来的时候,小卖部的老板娘都会取笑凌夏说“凌夏,你的男朋友又打电话来了”,凌雪总是解释说不是男朋友而只是同学,老板娘总会哈哈笑着说“谁相信啊,不是男朋友的话,哪会老是打电话给你?长途电话不便宜呢”,凌夏每次听老板娘这样说时都选择无语的笑笑,凌夏也希望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啊,可惜不是。凌夏就知道自己无法不听秦潇或方圆打来的电话的。所以凌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辞职,也只有辞职,于是当机立断,当天就立即辞职,那时候辞职比较容易,第二天就可以离开单位,就这样,凌夏选择了失联。

再后来联系上的时候已是多年后,在她结婚的那天了。在凌夏结婚前,凌夏的妹妹和小弟两人通过大海捞针般、千寻万觅、千辛万苦的才找到了秦潇,让秦潇在凌夏结婚的当天打电话给凌夏,好给凌夏一个意外惊喜。凌夏记得自己结婚那天,秦潇打来的电话里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夏,我老了,这些年我找了你很久,可一直找不到你……”。在往后的好多年里,秦潇的这句话一直在凌夏心中萦绕,让凌夏有一种隐隐难受的滋味,但又说不出究竟为什么难受,或许像苏东波苏老的词那样吧:“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在很后来的日子里,在知道秦潇和方圆最终并没有在一起时,为着当年为成全他们而选择避开他们的那举动,凌夏心中充满了懊悔。如果当年自己没有为成全他们而选择避开,那自己和秦潇是否会在一起?在二十多年后,凌夏的同学若男知道这事后,无比心痛又无比气愤地狠狠地把凌夏骂了一顿,说凌夏当时不应该选择避开而错过了这一大好姻缘。

所以当凌夏听到秦潇说把他跟自己的所有过往都告诉他妻子后,凌夏第一时间担忧的是担心像当年在秦潇和方圆之间发生的事一样而无意中影响她们夫妻的关系。当然,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有没有被影响凌夏不知道,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影响了凌夏的心。女人的心是世上最难懂的,要不然世上又怎会有“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之一说呢。因为彼此都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便都想争个先锋,在后来凌夏和秦潇的关系近乎于水火不融时,凌夏更觉着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觉得自己无论任何方面都比不上他妻子,觉得自己完全的彻底地输给了他妻子的感觉。

其实凌夏之所以有这个觉得比不起他妻子的念头,也还有原因的。有一年,凌夏的表妹说得了产前抑郁症,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常常有自杀的想法,问凌夏怎么办。凌夏也不知道怎么办,但她很爱她的表妹,很担心她的表妹,所以很希望自己能帮助她的表妹找个好医生。而她认识的人中,只有秦潇是做医生的,于是为了帮表妹,她厚着脸皮发信息给秦潇,问秦潇是否认识心理方面的医生,之所以找秦潇,是因为现在很多医院的个别医生总是骗患者的钱,秦潇是医生,如果有认识的熟人介绍的话就不担心被骗。但凌夏收到秦潇的回复是“心理医生不认识,精神病的医生倒认识两个。”凌夏看到这条信息后立即觉得他是在骂自己是精神病的意思,心里有一种深深的被侮辱和被嘲讽的感觉,内心难过得说不出话。想不到,他会这样对自己,纵然无情,也不至于这样吧。

又有一次,凌夏加了秦潇的qq,加qq后的第三天,凌夏发觉自己被他拉黑了,凌夏一生气,就用手机发了一长条信息给秦潇把秦潇骂得狗血淋头的,秦潇发信息回复说他根本没拉黑凌夏,他说是他女儿拿他的手机玩,所以不小心拉黑了,凌夏当然不相信。

后来,凌夏把这两件事跟闺蜜说了,闺蜜说肯定是他妻子的杰作,凌夏不确定是否是他妻子的杰作,但从此之后在心里对他妻子有了戒心,就是这样,凌夏有了跟秦潇妻子争比的感觉。有人说,当你在乎一个人时,其它的都是敌人,而其实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凌夏自己一厢情愿的把秦潇的妻子当作假想敌,而别人可能根本不曾记得她甚至从来就不曾在意过她。

午休时分的办公室里,太阳投进来的光线已经跑到窗外去了,同事们个个都已酣然入梦,只有凌夏一人在那里为那个一直未曾忘记的男子时而缅怀哀伤,时而忧愤交加,忧的是自己那么失败,以后拿什么见他,愤的是自己怎么那么没用,为什么拼尽了力气还是活得那么失败?

凌夏经常会不自觉地幻想自己和秦潇相见时的情景,有时幻想在同学聚会上,两人骤然相见,怔怔地望着对方,然后相拥着再也不肯放开彼此;有时幻想在某一个商场,两人刚好碰见,深情地四目相对,再也挪不开彼此的目光,任凭泪花在对方的身影里闪烁;有时也幻想着,她生病了或受伤了,刚好是他来诊治,让他看到自己卑微的丑态……而现在,她唯一能幻想到的就是:她变成了一个乞丐,披头散发、脏乱不堪,在某条街边,刚好被光彩夺目的他经过时看到,然后……

“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郞憔悴,差见朗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周邦彦的词在凌夏的耳边盘旋。

“难道在他面前,我真的注定了卑微,注定了不堪吗?”凌夏内心充满了悲苦的想。

“铃,铃,铃……”上课预备铃响了,同事们一骨碌的从午休床上爬起来,准备上课,凌夏也立即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中。

凌夏是属于工作狂类型,或许准确的说是负责狂类型,对任何事情都非常负责。对工作同样超认真负责,只要一工作,就可以立即把其它的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于是,八月份那时的愁烦便一直被搁浅,直到现在莫名其妙的做了这个梦后,才又真切地想了起来。如果不梦见他们,是不会轻易想起她们的,可是,梦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不合时宜地出现,以至于总是忘不了。那是她一生的梦魇,散不去。

“哎,工作上的事已经够烦了,他们还要老出现在我梦中,让我烦上加烦,真是前辈子欠他们的……哎,睡吧,明天早起呢,别想了,谁叫我是这个命呢!”她这样想着、念着、伤心着、难过着,然后慢慢的又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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