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秘密
吃晚饭的时候,真真和于老太才回了家,她们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显然都是买给真真的。真真长成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
晚饭是刘小同做的鸡蛋西红柿打卤面,那是她最拿手的。卤里除了西红柿鸡蛋外,还放了黄花木耳香菇。刘小同还切了一盘猪耳朵,一盘酱牛肉,都是真真最爱吃的,这样的伙食,在这个家里算是奢侈的,此外,刘小同还特地了烧了绿豆汤,给祖孙俩解暑。
正像她推测的,为了节省,于老太在路上没买一瓶水,更不用说买零食了,所以祖孙俩都是又饥又渴,见到丰盛的饭菜后兴高采烈,真真吃得狼吞虎咽,于老太喝了一碗绿汤后,却只吃了一小碗面,她的头沉沉的。刘小同给妈妈夹了一块酱牛肉,说,妈累了,多吃些!。
于老太说,老了,吃也吃不动,穿也穿不动啦!花钱的事儿,就剩下养老啦!
刘小同似乎看透了母亲的心事,便装做轻描淡写地对女儿说,真真,你的学费,由你爸爸掏!
真真抬起头,说,本来不就应该我爸爸出吗?
于老太的心忽地一下就放下了,她简直有点儿喜出望外。
老太太表面上镇定,可这几天来,差点儿愁病了。刘小同教课这么多年赚的几十万元学费,都让她买了基金和股票。现在股市一路向下,她如何舍得割肉卖掉呢?
她心想,就赖周老太,总是在她面前显摆,说是自己买的股票和基金如何地赚钱,如今股市向好,投进1千块钱,转眼就翻了几倍,简直是个神话!于老太本来不想冒险,可听来听去心里就痒得难受。加上手里有闲钱,就大手笔地投了出去。她想几年后如果真的钱生钱发了大财,一定买一套大房子,把女婿那套比下去,现在呢,统统套上了,本儿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这个秘密,她牢牢地瞒着女儿和女婿。
真真上了大学。刘小同并没和吴大明一起出门旅游,而是和于老太一起去给父兄扫了墓,又一起回了于老太的浙江老家,在那个小城住了一个多月。刘小同请吴大明一起去,吴大明却说自己忙,其实是想在家清清静几天。
于老太从老家回来之后,觉得身体很疲惫,浑身关节痛疼,刘小同带着母亲看了几家医院,都说是退行性骨关节炎。
于老太拄上了拐杖,变得瘦骨伶伶,可她攥钱袋的手一点儿没松。刘小同每花一分钱,依然得向她要。衰老,让于老太更感到金钱的重要。
刘小同本来还算健美的腰身,变成了水桶腰,穿着艳俗的廉价衣服,就成了地道的大妈。当她和于老太一起走在街上时,有点儿像姐妹,是一对老太太。
刘小同不想再教琴,于老太却说,现在真真上了大学,你也没啥事,还不乘着年富力强多赚点儿,以后再踏踏实实养老。有那个本事,闲着干啥?我又没有老得让你伺候!
刘小同只得教下去。为给刘小同找学生,于老太常坐在家里,一个个地打电话。其实于老太不用张罗,刘小同也不缺客源。她的学生不再是一水的孩子,有了成年人,甚至老年人。现在人人都想当钢琴家!刘小同笑着对母亲说。既然供不应求,于老太便把教琴的价格由每个小时150元提到了180元。
于老太每月给刘小同的零花钱也涨了,不过那些钱积一年,也不够买一件品牌服装。刘小同就在淘宝上买衣服,便宜得令她惊喜交加。于老太为了恢复体型,买了两张健身卡,两个老女人一起去游泳健身,比赛谁先健美起来。后来,于老太觉得不合算,就只让刘小同自己去游泳,她每天在大院里走几圈,就算是健身了。
六十四闺蜜潇潇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刚退休的林潇潇,进了刘小同的家门。一进屋,她便感叹道,小同,一进你家,觉得时光倒流,好像回到40年前。
刘小同把潇潇让到沙发坐,说,可不是,这沙发还是40年前的,放的地方也和40年前一样,那时你也是一进门,就坐在这儿。
潇潇着一身真丝碎花蓝底儿长袖连衣裙,脚上一双白色旅游鞋,乌黑的长发梳个马尾,飘在脑后。
刘小同不由说,潇潇你怎么像一棵长青树呵?
无所欲无所求,就是我的养生之道!潇潇呵呵地笑。笑声像一道阳光,穿梭在古旧的客厅。
潇潇并不告诉刘小同,她退休后同样天天爬格子,早起锻炼,严格遵守作息时间。她暗打量刘小同,心中暗自感叹。刘小同虽然瘦身不少,穿着一件八成新的绿色短袖衬衫,一条整洁的白色长裤,可气色黑里透黄,眼神暗淡,笑容中藏着一股苦涩。
这是小时候那个乐天的小同吗?潇潇想。她和小同都是小丫头时,曾一坐在台阶放声唱歌,自己多愁善感,小同大大咧咧,半个世纪后,难道她们的角色颠倒了?小同一定是累透了。
潇潇不由说,小同,岁数大了,更得保养自己,不能太逞强啦!
刘小同正想说什么,有人把一杯茶轻轻放在潇潇面前的茶几上,潇潇一抬眼,见倒茶的是一位身材削瘦、头发花白的男子,他放下茶杯,向潇潇笑了笑,就又轻轻走了。
望着那个闪进卧室的男人,潇潇不觉说,那个影子,就是你老公?潇潇记得,她只在多年前见过大明一次,已没有什么印象了。
影子?刘小同一征,真的,几十年来他不就像一个影子吗?尤其是女儿上大学之后,大明就更变成了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常是悄悄一闪,就不见了,像是怕吓着谁。妈妈和我,常当他根本不存在。
刘小同勉强笑了笑,说,大明怕生,成天在卧室里,不是看书,就是看报。他喜欢静。有时候周末也一个人出去,也不说去哪儿,在外儿逛一天,晚上才回来,我和母亲也习惯了。
小同,我来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出门儿旅游一次,咱们辛苦了一辈子,现在该犒劳自己一下了。
我不去,没有钱。刘小同淡然说。
你不是教钢琴赚了很多钱吗?潇潇瞪大了眼睛
妈妈存着,她肯定不同意我去,她说旅游是瞎花钱,明明电视上都能看到,干吗还自己大老远的跑出去呢?刘小同说。
天,那是你赚的钱,你说去,伯母能不给你钱?
妈妈当然能给,可是我不想惹她老人家不高兴,你知道,人老了,除了手里攥着的钱,什么也不相信,我干嘛要剥夺妈妈这一点点爱好呢?再说,我不去旅游,不也活得好好的?
这倒也是,那我就不让伯母生气了。潇潇无奈地说。
她又说,小同,我赚的钱可比你少多了,可我为自己花的钱,可比你多得多。不抓紧花在自己身上,总觉得这辈子有点儿冤!
只要家里太平就行了。刘小同说道。她想起来,上次真真放暑假向姥姥要钱说和同学一起出门旅游,于老太断然拒绝了,说小小年纪,没有赚钱先要大把花钱,那还了得,不能惯那个毛病。真真哭着回了学校,结果还是大明给了她钱。
我可以出钱,咱们一起去旅游吧!
影子吴大明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前,原来他一直在卧室里偷听。
你还想把妈妈甩了?刘小同轻蔑地对吴大明说,大明便不再说什么,又消逝在门里。
自真真上学之后,因没有了女儿这个共同的话题,刘小同和吴大明的关系更淡了。吴大明成天在院里棋牌室下象棋,吃饭睡觉才回家。有一次,饭点到了吴大明却迟迟不归,刘小同下楼去找,竟见到吴大明正送冬冬出大院,那个冬冬,已经变成个富态的中年女士,却依然美丽而有气质。刘小同躲在一棵大树后,看着两人在院门口依依不舍地分了手。从此,刘小同就对吴大明更淡了。自己的老公,十几年来念念不忘的,是另一个女人,这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那天晚上,她特意问吴大明是不是冬冬来了,吴大明说是,冬冬要离开北京去美国和孩子团聚,特意来告别的。没有来家,是怕惊动于老太和刘小同。刘小同冷笑说,你们可以去那个大房子呵!吴大明沉默着,并没有答话,似乎觉得没有必要。
潇潇心想,这两口子,一辈子心结都没有解开?
哟,潇潇来了!一个苍老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潇潇的思绪,她刚买菜回来,见到小同童年的朋友非常高兴。
于老太放下手中的菜,洗了一大盘香果端了上来。她坐在沙发上,对潇潇问长问短。自当了女儿的经纪人后,于老太养成了爱聊天的习惯,当了解到潇潇的女儿也已上大学,又对学钢琴没兴趣后,于老太便遗憾地说,女孩子,不学学钢琴,怎么修炼气质?
潇潇说了女儿的爱好是绘画之后,老太太便起身去做饭了,
潇潇听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动,赶紧起身告辞,小同留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