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十岁,她四岁,她不知,那一次的擦肩错过,竟是错过终身。
快要开春了,林诗今年已4岁,是该入学的年纪了,虽说自早年起就以读书,但还是要正规上学的。故今日,婶婶便借着看望林家大娘子的机会,带着小林诗一同来拜访林家大娘子,以此成了诗儿到林氏书堂念书的事。这林家大娘子是温婉贤良的人,对同族人都是有礼的,许是这些年来,未能有一男半女的缘故,格外喜爱小孩子。
婶婶在管家的带路下,径直来到了内院,林家大娘子已在内厅等候。林诗第一次见如优雅的女子,脚踩白色绣花足履,内着淡绿襦裙,外披藏青对襟长褙,头盘同心鬓,以两颗翡翠珠花做饰。华而不扬,只是这林家娘子怕是身子虚绕,已近春日,厅里的暖炉仍燃的足足的,刚一撩帘,婆子们赶紧放下,生怕放进风来。
“妾身见过娘子”,“诗儿,给娘子行礼。”婶婶笑着说,小手交合于胸前,微微躬身,声音稚嫩,“诗儿见过大娘子”,温柔的声音如春风拂过:“真真是许久未见小诗儿了呢,上次见你,还是襁褓里的小肉球呢,如今越发可人儿了。杜娘,快把前几日送来的果子蜜饯拿来,来,嫂嫂也快坐吧”。话毕,诗儿慢慢抬起头,只见林家大娘子目色轻柔,两黛弯弯柳叶眉,粉唇淡淡,皮肤白皙,只是略带倦色,果真是一位贵家夫人。
林家娘子让杜娘带诗儿到后院来玩耍,免得在厅内呆的倦乏,正巧林家娘子的家妹温娘子的女儿在府上小住,名唤落儿,只比诗儿小个两三岁,也是可人的年纪,两人正好同玩。七岁的年纪,也是能听出些事的了,林诗陪落儿叠纸花时,依稀听到两个老妈妈说:“你出去,可有什么热闹?”“我刚出去瞧见内务府小斯按名单接人呢!唉!那些孩子多说也就十岁的年纪,确实是可怜,但有别的法子,哪家的父母不愿意把孩子留在身边的?说来也奇怪,怎的那药房掌柜家的孩子也在那队中?如何也不至于是因为银子吧?!”“是哪家药房?”就是当日来府中请罪的郎中,老爷交给知县大人处理的那个。”“你这老嫂子,说你糊涂,记性却明净,说你明白,却又真真是糊涂,这事儿还不明了?那孩子是药掌柜的内侄,几年前随着他祖母投奔到此,如今他祖母也走了,那家里哪还容得下他,这孩子也是可怜。不过要我说,比起日后落魄街头,现在能进宫谋份差事,也算是他的造化了。”另一位老妈妈愤愤不平、感慨的说“这哪里是个办法,这是造孽啊,一根儿独苗,就这样断了后,哎。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怎的这么巧,宫里来接,就定了他家的人,那掌柜的官司也随着没了动静。可怜了那孩子!白白便宜了那些个见不得人的杂碎!”。
一个尖锐的女声,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两个老妈妈的话“咱们后院的人,就该本本分分的做事,嚼舌根也该有个分寸!这些个烂话若让两位姑娘学了去,扣赏挨打都是轻的!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才好!”诗儿看到进来的杜娘面色严肃,训斥妈妈们后,走向自己,和声说“姑娘且随我到前厅去吧,该用饭了。两个妈妈刚才说的都是混话,姑娘只当没听见,千万不可学舌,这些个话若让娘子们听见,妈妈的罪过就大了。”诗儿看看两位躬着身的妈妈,又看了看杜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不喜欢这个杜娘,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已过申时,婶婶趁着太阳还未落山,便辞了林家大娘子,要返家了,不然再晚些,寒气上来,就冷了。林家娘子特意备了马车要送婶婶和诗儿,婶婶婉拒,娘子只以诗儿年小,不宜走远路为由,还是送她们回去的。诗儿很少坐马车,很是新奇,微微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初春的寒风打在脸上,让人格外清醒,诗儿远远地就看到一队十岁左右的男孩向关内走来,与马车正好相向而行,其中一个男孩微微低着头,面色清秀,身材瘦小,位于队后。马车并不快与队伍并肩,只是侧脸,诗儿未看清那男孩的面容,却只觉得那男孩是那么的安静,那么地平静……
一瞬而过,一次擦肩,两扇城门缓缓关闭,那么严密,不透过一丝光线,没有半点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