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毕,有宫女托着一束束鲜花放置我们面前,我拿着略看了看,对于插花,我实在不甚精通,一束束花明明颜色形状都不尽同,却偏偏非得插在同一个瓶中,还得互相托衬,我摆弄了几番终是没插一朵,扭头去偷偷望向程哥哥他们,他们执着毛笔,在宣纸上沙沙写着什么。
我定定追寻过去,程哥哥却不在桌上,我的心里忽而想去寻他,因而开口对皇后道:
“母亲,女儿想去更衣。”
皇后温和一笑:
“去吧,只是快去快回,莫误了你的花。”
我点点头默默退了出去,小姨对着我挤眉弄眼,疑惑我为何退场,我闭紧了嘴巴一语不出
毓文随着我走出,在船面上,我四周望了望,毓文在一旁笑道:
“公主,您不是要更衣吗?”
我按下她的手并不去回答,仍只四处望着。
我找了几圈终没能找到,此时耳边却传来一阵阵笛声,这曲调我从未听过,呜咽中带着不忿,一丝冀望夹杂着幽怨,我摒气听着。
“公主……”
“嘘……”
我制止了毓文的话语:
“你听,好雅的笛声,只是这曲子从未听过。”
半晌后这笛声戛然而止,我意犹未尽,拉着毓文去寻这笛声的来源。
到了甲板上,我看到了那一抹淡蓝色,他手中竟拿着一支笛子,我惊喜极了,嘴角止不住的笑,颇为激动的,带着一丝炫耀,对毓文说道:
“毓文,这是程哥哥的笛声。”
我忍不住向他走去,那样一个谪仙般的人,日后会成为我的夫君,我望着他的背影,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完美呢?
我一步一步向他的方向挪去,却有俩个不速之客出现在我的眼前,他们站在程哥哥身旁,我定睛一看,是曹夫人和他的儿子,曹夫人满脸笑意,拉着他的儿子和程哥哥唠叨些什么。
我止住了脚步,深深望了几眼,终是转身离去。
毓文随着我到了船舱,我实是不喜欢那些宴会雅集的,在房内偷着懒。
“毓文,程哥哥那么好,也会喜欢我吗?”
毓文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即笑道:
“公主是国朝最高贵......”
我拿过一块糕点堵住她的嘴:
“又是这套说辞。”
毓文默默咽下糕点,我双手托腮,沉思道:
“不是因为我是公主,也不是因为我能带给他的荣耀和地位,更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你说,程哥哥会喜欢我吗?仅仅只喜欢我这个人,不是因为任何事情。”
毓文点点头,蹲在地上与我平视,宽慰我道:
“公主放心,程公子会喜欢您的。”
我趴在胳膊上,没由来的问了句:
“那你呢,毓文,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她的眸光微动,思绪似乎被拉的很远,她点点头:
“自然有。”
我一下来了兴致,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谁啊。”
她歪下头,带着苦涩的笑道:
“不记得了,他的名字,我忘记了。”
“那,你还记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毓文清澈的目光对上我颇为好奇的脸,她道:
“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毓文歪头想了想,带着回忆开口道:
“我出生时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我娘要临产了还要到郊外采草药,就在采草药的时候,我生了下来,爹爹见我是个女孩儿,便要溺死我,我娘不允,托着刚生产完的身子将我抱了回去,后来我大了些,就被卖入一户人家,遇到了他。”
我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
毓文的眼中出现了躲闪的神色,她带着敷衍开口道:
“没有后来了,他爹爹被贬了官,我就又被卖到高家,而后又进了宫,走到了公主身边。”
我惋惜道:“那是挺可惜的,你应该很喜欢他罢?”
毓文点点头同意了我的说法。
我正惋惜着,却听一阵尖锐的女声传入我的耳膜。
“这簪子,你怎么没送出?啊?”
我和毓文相视,随即不约而同的贴着门框,鼓足了劲听。
“娘,我....我....”
“我听着这声音倒像是曹夫人和她那呆瓜儿子。”
毓文伸出手指,示意我噤声。
曹夫人重重的吐气声一阵又一阵的:
“你,你什么你,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傻瓜。”
她似乎还不解气传出一声声捶打的声音,她抓住自己儿子的肩头奋力晃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娘老子为了你都要熬干心汁了!”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恨恨道:
“你娘我好强一生,怎么能生出你这个呆瓜!你看看罢!你快些睁开眼看看罢,你一无功名二无官位,你将来拿什么安身立命?啊?我的傻儿子!”
她那呆瓜儿子一声都不吭,只围着手,低下头,默默听着他娘的训斥。
“你看看你三哥!人家早早就搭上成王府的快车了!你再看看你?我让你相看了多少个世家女子,你一个都不喜欢,偏偏喜欢这天家贵女,卯足了劲想娶公主,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那元安是官家嫡女!身份多尊贵呐,你见了人家就像老鼠见了猫,你还想娶人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看看你这副扶不上墙的烂样子,那皇后和官家能看得上你吗?啊?”
“娘……”
许是曹夫人骂的太过了,她那儿子终于出了声。
“你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你是我祖宗,赶明我就给您立个神位,一日三跪九叩的拜着。”
我和毓文默默忍着笑,直咬的嘴唇都白了。
曹夫人哎呦哎呦的喊着,拿手指去捣她儿子的头:
“贺儿啊!你说你,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嘴又笨,心又迟,你说你,你以后,等我死了,你准备怎么过活?啊?”
曹贺一脸无奈,只能伸出双手去扶住他那气的要命的老母。
他那母亲泫然泪下,忍不住自责道:
“天爷哟,我的儿呀。”
他垂下手臂,扯住他娘的衣袖道:
“娘,进去更衣吧。”
我和毓文尴尬相视,门在一瞬间被打了开来,我和这对母子正巧对上了眼,这四双眼睛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显得更为尴尬,毓文急慌慌的扯了我一下。
我微微躬身尴尬道:
“曹夫人好。”
曹夫人扯住她的儿子,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默默忍下气对着我行礼道:
“妾身见过公主。”
这两句问安在此刻就像我和毓文尴尬的无以复加,多余的无以复加。
我扯过毓文一路小跑,跑出那令人窒息的房间,我拉着毓文一路跑到甲板上,我俩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直到身后的人再也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