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深秋的早晨,任谁都愿意在被窝里多待一会。可是,天刚蒙蒙亮,一个亲兵就嘭地推门闯进了阿巴汰的卧室。
“主子,主子,不好了!南兵来攻城了!”亲兵跪倒大喊。他一低头,发现八步床下居然摆着三双鞋。
“放肆!没规矩的东西!”一个竹枕砸过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亲兵头上,他前额立刻肿起一个大包。
“主子这一手布鲁功夫正是臻于化境啊,完全称得上是满洲无双!”小兵忍着痛硬挤着笑赞叹道。
“马屁少拍,门外伺候!”
“喳!”亲兵倒退者出了门去,余光还在那两双娇小的红艳绣花鞋上多扫了两眼,脑海齐人之福的剧情在澎拜激荡,待他退出门外,想到自己也就能瞅瞅鞋,人家能那个那!主仆间的巨大落差使他不由得长叹口气。
...
一刻钟后,阿巴汰终于出现在城墙上,明军的阵容让他倒吸口凉气,他立即命令把求救信号发出去。
这是一个方形大阵,靠近城墙的一侧有一长排楯车,楯车上的铳手正和己方弓箭手对射,不断有辅兵在铳手的掩护下从楯车的间隙众冲出来,把肩头的沙土包扔到壕沟里去,在阵中掩护着三辆厚木板做顶覆盖以铁皮的橨辒车,它们靠近城墙后肯定有人在里面凿城或者擂墙。不怕,让他们凿去吧!凿着凿着他们就会想哭了!等大队骑兵赶到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阿巴汰继续观察,大阵侧后和两翼都有长枪手和投射手掩护住了,自己的手下吐威格正带着数百余骑兵游荡着往里放箭,大阵也不断有更多的铳回敬回去,比较让人懊恼的是弓箭够不着铳而铳够得着弓箭,搞得吐威格的骚扰更具象征意义。
以阿巴汰对攻城战的理解,这三辆橨辒车产生破坏性影响,那怎么也到下午了,那西边的黄台及北边的豪格怎么都赶到了,正好给这些不知死的明军包饺子...想到这里,阿巴汰心情大好,他让亲兵把烟袋烟斗点上,他今天要在城头观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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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三将就被紧急召集到兵部开会,尚书孙承宗侍郎徐光启直接了当告诉他们,北京城守军如果喝稀饭还可以顶几天,吃干的一天就没了,请他们三位想办法。
秦良玉杏眼圆睁,直接质问你们是怎么处置的,偌大的北京城连粮草都没准备好,后面的勤王军来了没吃的怎么拿得动武器打仗?无论是兵还是民,饿的眼睛发绿时那是什么也会不顾的。
也只有三朝老将总兵官秦良玉敢于直接这样和顶头上司说话,卢象升吴开先赶紧打圆场调和气氛。
孙承宗涵养很好,并不生气,他承认自己用人失当,蓟州被金兵潜越了,之后暂存南来粮草的良乡城不战而降便宜了鞑子。
徐光启说现在如果可以夺回良乡还可以缓一缓,等如果天津的海运粮到了就解决问题了。
童颜鹤发的徐光启,是卢吴的老熟人了,当年五行堡战后他特地来实际勘察过,之后便鼎立支持卢吴在河南的行动,可以说是两人在朝中的最大支持者。最让卢吴感动的是作为一品大员,徐身居陋屋,仅有一老仆作伴,自抚顺陷落起,他的薪水全都是捐出来供给前线的。
所以吴脑子里飞快地运转,拼命要想出一条虎口夺食的招来。
名将和庸将的最大区别是名将能出奇制胜,而庸将只会按部就班。
按部就班敌人就能猜出你的下一步行动,这样想赢就只有靠资源优势了。
靠天才智慧得来的胜利,和靠资源堆出来的胜利,哪个更辉煌?项羽和韩信之高下也就不言自明了。
电光火石之间,吴忽然说:“只要火药和布袋备足,打个时间差,这事就能干!”
当吴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和缜密的计算后,五人一合计觉得虽然风险极高还是值得试一试。
吴说趁士兵们肚子里的马肉还没消化,赶紧行动吧,饿着肚子跑不快的。
于是整个北京城下半夜便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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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壕沟就要填平了,吴开先带头拿着斧头就冲了出去,他要去砍倒阻碍车辆前进的倒马状和鹿角,将军一直都这么身先士卒,越来越多的士卒也奋不顾身冲了上去。
付出百十人的代价后,障碍物终于被清理干净了,橨辒车里外的人都喊着号子一齐推动车辆前进,城上守军开始集中在起来,玩命的把金汁、火把、石块、擂木、箭矢和一切能搞到的东西往下砸,不过这对橨辒车的伤害几乎为零。
三辆车陆续撞上了城墙,大批人把肩负的袋子送了进去,送完后有人出来用三角块垫住了轮子,封住了门,然后一声号炮,车周围的人的所有人都在高速撤离。在周围射箭骚扰的金兵吓得打马狂奔,他们觉得这是大阵有预谋的战术反击动作,已经有骑兵被人群撞倒踩死了。
阿巴汰看到自己的大部分骑兵逃出了大阵的反击时松了一口气,他一度惊叹于南朝兵能跑出和马差不多的速度,现在却看着城下三辆微微冒烟的橨辒车发呆,明军费这么大劲就是把它们丢在这烧?烧车有什么用?
不是他不明白,而是浅陋的见识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城上的人们还在卖力的破坏着三辆车,犹如懦弱的人在打死狗这种事上爆发出的勇气。三辆车一动不动,以自己厚实的龟背承受着城墙守护者的暴击,烘托出他们非凡的气概。
他们的攻击不再是徒劳的,三辆车身上的烟火越来越剧烈,它们开始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然后就是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轰”“轰”,这动静连在北京城里的居民也惊动了。三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城砖都飞得老远,厚实的城墙被崩开了三十步宽的大口子,夯土层都被崩飞一半,巴图鲁守护者们都已找不到完整的躯体,在场的人一时都被震懵了。
吴开先最先回过味来,和秦良玉带着人又折返冲了进去,巷战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人多是他们的绝对优势,城中剩下不多的建虏犹如挥舞长臂的螳螂,勇气可嘉又毫无用处。
待护国军和白杆兵出来时,每人身上都背负一包米,快速向北京撤退,卢则率骑兵一路保护。从被发现到回城只用不到一个时辰,这段时间是不够金兵赶来的;事实上金兵大部分正在红衣炮的射程外对着骷髅旗爆粗口跳裸体舞以宣泄他们昨晚收到的意外伤害,闻讯赶来的轻骑兵还在半路上。
至于守将阿巴汰,他早被崩飞到天国去享受齐人之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