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威格见良乡破城后就一路北逃,路上他的心一直哆嗦着,不知这弃主失城的罪过会遭到怎样的处罚。
跑了约半个时辰,只见前面烟尘滚滚,探马来报黄台及亲领两黄旗前来,距此不到十五里。吐威格急中生智,摘下头盔,一咬牙一闭眼,用匕首在头皮上狠划了一道,然后用白布包好,再奔黄大军而去。
都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吐威格这个久经战阵的狠人连作假都毫不含糊,伤口被划得鲜血直冒,不但浸透白布还染红了半边脸,见者无不心惊。
黄台及见了都吓了一跳,忙问要不要紧,又唤萨满军医救治,吐威格忙说无需劳动萨满,此是被明军爆飞石块所伤,无大碍,不耽误冲锋陷阵。黄由衷赞叹这种轻伤不离一线的精神,说我满洲官兵都像吐威格这般那还有何往不利?随从于是皆赞叹吐威格堪称八旗将士楷模,是巴图鲁中的巴图鲁。
黄台及到了良乡,只见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存粮荡然无存,守城的一千官兵连尸体都找不全,守将阿巴汰更是不见踪影...此人虽然能力一般又喜好享乐,毕竟他也是自己的异母兄弟...黄告诫吐威格秘不发丧仍打阿巴汰旗号,一切等回沈阳再说。黄台及又问清了攻城明军旗号,并告诉部下一旦遇到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之。
黄台及从小跟着野猪皮征战,他是深知消灭敌人王牌部队的意义的。仅凭战斗意志和连续作战历程,这两万明军都不是其它明军可比的,这样的部队,如果被歼灭了,其它比它差的部队,怎么还有继续打下去的意志呢?他们会再也不敢把部队开出去进攻,而是龟缩防守。届时,就是他黄台及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的时候了。为此,他就是宁可付出两个旗的代价也要把卢秦吴这三支部队消灭掉。
当然,绝不能是自己的两黄旗。
...
三军把粮食运回城时,徐光启一直在门口计数,等最后一个负粮兵进入,他已经算出了运回约二十五万斤粮食,不及原先报上来的储额的一成。
“你们都把城里搜刮干净了吗?”徐向秦吴问道。
“粮仓里大部都空着,剩下的全都背回来了。”秦说道。
“属下带兵把能藏粮食的屋子都搜遍了。”吴补充道。
“建虏是食量惊人还是藏往别处了?原有三万石三百万斤呐...算了,这些粮食省着点吃也能扛十天左右,那时从福建来的粮船就到天津了,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徐略感欣慰的说道。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三位。”徐对三人说道:“就是副总兵申甫殉国后,他部下一千三百多溃卒陆续都回来了,现在没人管制,久之恐生事端,看哪位将军能纳入麾下,替国家效力?”
秦首先说道:“我手下全是四川石柱征的土司兵,别处兵不好掺进去。”秦说的完全是实情,石柱土司兵好勇斗狠抱团,这也是他们战斗力强悍的根源之一。其它地方的兵连石柱方言都不懂,很难融入进去。
卢说道:“我信戚帅的,只要老实听话的农民兵。”作为《纪效新书》《练兵实记》手不释卷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要戚继光深恶的市民兵,卢选兵是用一炷香内挑一百斤担子走多少路及挖多少土方作为标准的,想吃粮混饭的城市游民到这两关基本都废了。
徐只好看向吴,吴一看徐的眼神就明白,于是说:“给属下吧,我手下正缺兵。他们来我手下不敢能多杀多少建虏,至少不会让他们骚扰百姓,祸害地方。”
徐连声说好,马上签发命令让吴去领人。
...
十月九日夜,那是一个胡骑兵临城下,城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的夜晚。
那一夜,蓟州门户洞开,建虏长驱直入,猝不及防的京营还凑不够防守人头。
新任副总兵申甫带人在大街小巷穿梭,大声疾呼好男人随我上阵杀敌去。
一个青年正在桌前静坐,思虑良多。
他扪心自问:
还要两耳不闻窗外事,混吃等死一辈子吗?
不是凭真才实学,艰苦奋斗,而是凭血缘获得稳定地收入,坐享其成。
躺在一个体制上闲逸度生,如此虚度人生对吗?
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还是要毅然决然捐躯赴国难?
他想了很久,最终男儿的血性战胜了条文的限制。
他把妻子叫来,详细交待了他为什么而去,她该怎么做。
得到妻子的保证后,他决绝地离开自己的府第,只身直奔申甫的招兵处。
那一夜,有多少好男儿告别父母,话别妻子,奔赴沙场。
只因他们自幼所心爱的一切
宁死也不能让给敌人!
那一夜
无论是城市兵和农民兵
全都一样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