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探马急促地脚步声再次搅扰了达尔哈的清梦,探马称四面的山头到处插满了明军的旗帜,看来可能是被明军包围了。
达尔哈连忙让探马们到最近的山头查明清楚,自己马上往龙骨歹的帐篷跑,等他赶到的时候发现诸部酋长都聚集在这里了。
“这肯定是南兵的疑兵之计,想恐吓让我们撤兵的。”龙骨歹说道:“要是南兵真的人多势众,昨晚就来偷营了,要不现在就攻过来了,还用得着到处插旗?一个兵插一面旗,一千个兵就把附近的山头插满旗了,也用不了多少人。”
这时,一个斥候拿着一面旗进来报告,说山头上孤零零插着一面旗,插旗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看吧,一切尽在掌握。”斥候告退后,龙骨歹说道:“大汗在南朝纵横三月,敢于出城的南兵都被我大金铁骑消灭光了,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报!....一支明军步兵正从东北边压过来!人数大概五千多。”一个探马急匆匆赶来报告。
“没什么大不了的,五千步兵而已,哪位巴图鲁愿意去打头阵?”龙骨歹问道。
众酋长们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倒把低头不语的达尔哈给让了出来。达尔哈见状赶紧道:“特使,我部全是骑兵,此地崎岖非用武之地,我建议先撤退到旷野再做打算。”
“哎,看你们那怂包样子,真給咱祖宗成吉思汗丢人!”昨晚损失最严重的哈纳慎部酋长仄别怒了:“我得打,今天我就要带本部给昨天死难的弟兄报仇,等我赢了你们跟进,我要是输了你们再开溜不迟。”
“好,我本部四百人马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特使!”
仄别手一挥,龙骨歹笑逐颜开地跟着他走出了营帐。
......
二人来到阵前,探马又来报对面南兵武器驳杂得厉害,不是长枪阵,弓箭手盾兵也不多,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箭法也稀松。
“看来这只是南朝最次的卫所兵,他们平时就是农民,临时征召起来充数的,他们对种地比打仗在行!”龙骨歹说道:“南朝千里送人头,礼轻情义重啊!怎么样,仄别,敢不敢莽一波把他们全带走?”
仄别年轻气盛,自然希望打出个史诗大捷在大家面前露脸,他立即说道:“您就擎好吧!”
仄别下令三百重骑兵紧跟自己,一千七百轻骑兵在后,缓步走近明军,然后在五百步处停下来整队,排成冲锋阵型。
对面的明军见了骑兵就要冲过来,阵型都开始乱了,仄别清楚的看到一支明军掉头往后山跑,这让他更加确信对面是一支鱼腩部队。
“跟着我跑起来!”仄别下达了指令,他坚信能把对面一波都带走。
......
跑近二三百步,对面军阵就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后面密集的队伍立刻被犁倒一片。
“后面都散开!”仄别感觉不对劲,他倒要凑近看看这支队伍究竟是怎么样。
跑近百步,对面纹丝不动,仄别看到军容整肃,衣甲鲜明的军阵,这分明是精锐,哪里是鱼腩!他把马头一带,准备改冲阵为切角!
蒙军士兵们紧跟长官,奔腾的马群像一条锉刀斜着向明军方阵的尖角勒过去,只待冲进五十步的最佳射程,全军的利箭都会向站在尖角的明军士兵射去,那些人马上就会成为刺猬!
还没等仄别放箭,对面方阵就爆发出整齐的一片火光,然后腾起一阵青烟,仄别心道不好,回头一看,锉刀倒被石头尖角顶了一个大缺。
“敌人火铳厉害!跟着我到远处再整队!”仄别一骑当先远离方阵而去,后面跟着大批惊魂未定的蒙骑。
.....
“拉过来!都拉过来!”陈大炮大声叫喊着,几乎是一个人扯着一门大炮从方阵一边拉到另一边,然后定位,瞄准,点火。炮队的其他人也紧跟着先后开炮了。
看着二十枚铁弹从敌骑群队尾贯穿到队首的样子,陈大炮会心地笑了,他已经领会到了让实弹发挥最佳效能的诀窍。
“别看了!装药上弹!赶紧的!”陈大炮大吼道:“炮兵和铳兵一样都是打得越快越好!”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樊二楞低声抱怨道:“他自己看得爽却不让我们看了!”
.....
仄别是亲眼看着身边的亲兵被铁弹打折马腿然后被后继马群踩死的,他想不到这样犀利的炮火下他的骑兵该怎么打,所以只能一个劲的狂奔,到了两三里外的小山头放在停歇。
马儿大口喘着粗气,仄别举目四望,几里外又有一个明军方阵从东边向自己压过来,仄别稍有点慌,自己不会真被明军包围了吧。
“别怕!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一个声音说道,仄别转头一看原来是龙骨歹,他头上缠着白布包住了右眼,鲜红的血正浸透白布往下滴血。
“您的眼睛怎么了?”仄别诧异地问道。
“不妨事!被明军的弹子崩了一下而已。”龙骨歹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道:“我满洲勇士哪个不是脸上身上全是伤,对于我们来说,男人的伤疤就是他的勋章!”
“您这勋章可真算是得着了,这么大这么醒目!”仄别不无揶揄地说道,对满洲特使动辄自吹的样子他是发自内心的反感。
“那可不是!”龙骨歹没听出好赖来,又说道:“仄巴图鲁准备下一步怎么打?”
“特使有何建议?”
“我一路观察了,南兵大炮也就能打三百步远,火铳也就打一百步,咱们先在三百步开外绕圈,消耗其炮弹,然后趁其换弹的功夫,一拥而入,必能破阵!”龙骨歹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么打我部都要和南兵拼光了,我成了光杆司令还玩个屁!”仄别说道:“这种绝户打法你们满洲兵才打得出来,我可不想一仗把我的部众全丢光!”
“那你说怎么打?”龙骨歹压住火问道。
“打什么打?走!趁还没被包围赶紧撤!”仄别说道:“南兵精锐都来了,搞不好进来的墩口都被南朝兵堵住了!”
看着蒙军远遁的背影,吴开先也颇为失望,军阵成形以来还没有被敌军冲破过,它能承受的极限是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