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紫色光华,一道白色光华,皆有数十丈长短,犹如两条光龙,在三尸脑神蜂化成的红云之中,翻江倒海,光华所到之处,落红一片,任是元归如何用力,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二人。
却不知白夜和水果果早早知道三尸脑神蜂厉害,一上来便是绝招,自然与前番不同,可用尽全力却发现只能伤其一二,心里一焦,紫白两道光华一弱,元归得以缓上一口气,知道二人技穷,大喜之际连忙全力催动。
红云改守为攻,立时嗡嗡声大作,掉过头来,分成上下两道,如同一个血盆大口一样,就要将紫白两道光华呑进红云之中。
白夜和水果果苦不堪言,一边催动宝剑逃避,一边还要抵御红云嗡嗡的鸣魂之音,左右支绌之下,眼见不敌。
水果果身形凝滞,慢了半拍,连人带剑,一并落入红云。白夜见她危急,紫色光华一转,与白色光华合二为一,自己纵身一跃,拉住她,跳入无棱地合双剑组成的防御圈内。
水果果心有余悸,看着已经围过来的红云,三尸脑神蜂离身体不过七八尺,两只血红的眼睛,清晰可见,不要命的冲击紫白两道光华。
“师兄,怎么办?鸣魂之音太可恶,让我无法集中心识,只觉脑子跟浆糊一样,混混沌沌,闷闷沉沉,好比一块千斤大石,吊在脖子上。”
水果果神情难受,本来清浅玲珑塔可以抵御,先前为了逃离吞天兽得大口,让她给爆掉,此等情形之下,后悔不迭,只得寄希望于白夜。
白夜神情凝重,看着明灭不定就要显出本体的无棱地合双剑,一丝烦躁,浮在眉间,饶是如此,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安慰道:
“小果果,有师兄在,不用怕!你不知道么,师兄的乾坤袋,那可是大有乾坤,好多宝贝,我都没用过!让我看看,有啥可以用的!”
说完,在她脸上偷个香,眨眼之间,白夜手上便多了两样东西,左手是一个暗黄色的小钟,右手是一面花皮雕云纹的小鼓。
水果果认得,这两个物什乃是广成子宝船上的东西。
那日,白夜和水果果费了极大的劲儿,才将宝船和乌金蝉分离,本以为会有一番大机缘,可进了船中阁楼,只见里面金光阵阵,仙音绕绕,白夜费了诸多手段,连门都打不开,更不用说里面的宝贝,自然与二人无缘。
悻悻之际,水果果瞅见阁楼凭栏两边,分立两物,左手青石台上,大腿粗细的檀木上,挂着一个高逾丈许的黄铜大钟,钟上雕蚀着万物风华,山川河海,极其精致。右手青石台上,一面七八尺方圆的双面大鼓,鼓面不知是何种兽皮所做,暗纹似蛇非蛇,仔细看之,似在蠕动。
水果果好奇,这一钟一鼓除了新奇之外,和人世间的没有二致,不知广成子为何将它放在宝船之上,莫非自有玄机?
抱着此番想法,白夜围着鼓,水果果绕着钟,想要参透内中机要,折腾半日,出了一身臭汗,也没摸明白。
“师兄,我看呀,这就是普通的钟鼓,根本没啥玄机!广成子老哥哥估计是觉得好看,才拿过来纯粹当个摆设的!没事撞一下打两声,权当娱乐!”
水果果笑嘻嘻,扶住大腿粗细一般的红檀撞木,往暗黄的大钟上一撞,只一下,“噌噌噌”的空灵之音,漫传天际,连绵不绝。
“真好听!真舒服!师兄,你赶紧打鼓呀,看看是何音色?广成子老哥哥可真会享受!”
水果果只觉钟声如入耳,神清气爽,犹如在一道冰凉的泉中洗澡,激冷却不冻人,自有一种舒坦。白夜也是同感,拿起鼓槌敲打起来。
“吰吰吰!”
悠鼓声悠扬而出,与钟声相互和,自有不同韵律,随着二人按着节奏撞击敲打,钟鼓之声,竟胜过人间所有听过的音曲。
“师兄,快看!阁楼门!”
水果果挥洒香汗,猛的瞅见放着宝贝阁楼大门,在钟鼓相和声中,缓慢开启,此时已经开了一条门缝,道道金光从缝中射出,异常璀璨。
白夜立马明白内中关窍,原来这钟鼓便是开门的诀窍,亏自己白费许多功夫。有了宝贝诱惑,二人自然更加卖力施为,钟声空灵,鼓声悠扬,相击相和,虚空尽传。
二人不知道,这钟鼓之声,不仅是开门之钥,也是召唤之音,与宝船分离的乌金蝉,正满世界的发疯寻找,毁掉数十个山头,喷杀生灵无数,甫听到钟鼓之音,狂暴着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去。
阁楼大门方开半指,乌金蝉巨大的身躯,便出现在宝船的船侧,巨足一抖,腿上的尖刺,突突突射向二人。
白夜和水果果正做着发财的美梦,何曾料到此变,急急放出清浅玲珑塔,护住周身。这一防御的当儿,乌近蝉射出一道冰丝,缠住宝船,便往虚空之中遁去。
“师兄,它要逃!”
水果果大喊,声音未落,白夜的手段已经出去,可惜晚了,只将一钟一鼓摄了过来,连带着阁楼上的一道桃木拱桥,也一并拉扯过来。
钟鼓离船,立马滴溜溜的要飞走,白夜赶紧摸出两道非金非玉的青色符印,掐了一道手诀,往震颤不已的钟鼓上一指,贴了上去,诺大的钟鼓,连同拱桥,立马变做巴掌大小,落在白夜手中。
“哈哈,好师兄,你这招釜底抽薪简直太妙了!拿了阁楼开门钥匙,广成子老哥哥的宝贝,迟早是我们的!”
水果果跳着脚,高兴说道。白夜点点头,此次没有得到宝贝,是因为未曾料到拖船的乌金蝉会顺着钟鼓之声追回来。有了这次经验,剩下要做的,便是寻找宝船的行踪而已。
不过广成子宝船,并不是想寻便能寻到,二人前后费了一个多月时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便不了了之。后来,白夜多次参合钟鼓玄机,也并未发现其他妙用,便将其放入乾坤袋,束之高阁。
水果果头晕目眩,不知白夜在这要紧时候,什么不拿,偏偏拿此无用之物,刚要发问,便听他道:
“小果果,钟鼓相和!”
言罢,将暗黄小钟往空中一抛,迎风立长丈许,悬在二人头顶,滴溜溜转个不停。
白夜使出妙手空空之术,将地上的残枝断木拘拿起来,合成一道撞锤,猛的往暗黄大钟上一撞,“噌噌噌”的钟声传出,钟身上的山川河海,万物风华,随着一道道音波,投射下来,形成一个似有还无的音罩,将二人护在里面。
水果果立觉耳清目明,身子猛的一轻,烦恶之感,立刻消失的无无影无踪,当即大喜,使出妙手空空之术,拘来一个桃木桩,斩成两个鼓槌,使劲儿一锤,“吰吰吰”一阵响,围着二人的红云,嗖的炸开,逃离数丈远。
“有用!”
白夜和水果果相视一眼,随即狂风骤雨般的钟鼓相和之声,响动天际。三尸脑神蜂化作的红云,早就退出数十丈远,将二人围在中心。
此时,半天空上,一道红圈,来回收缩不休,圈正中心,一个黄钟,转动不停,每转一周,便有一道音波飞出,将收缩进来的红云逼退。
元归本以为轻松之极,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个幺蛾子,眼见相持不下,心里暗急,将受损的大幡摸出来,把脸一横,往地上一插,围着大幡,叽里咕噜念了一阵玄奥的鸟语。眨眼功夫,那大幡立大数丈,浑体冒着绿光,以幡杆为中心,快速蔓延出去。
“百鬼夜行!”
元归咆哮一声,一拍胸膛,心尖精血透胸而出,射入大幡之中,血光一震,绿光蔓延之处,一个个绿毛骷髅怪从地下爬出,转眼望去,密密麻麻,不知几多数。
元归狰狞一笑,苍白的脸,潮红不已,双手飞快掐诀,乱糟糟的绿毛骷髅怪,立马有组织起来,叠罗汉一般,在黄钟之下,一层层叠高。
“师兄,钟鼓之声对骷髅怪无用!”
水果果看着越来越近的绿毛骷髅怪,着急道。白夜神色一凝,手臂早已酸麻,却也不敢放松一刻,纵是慢上一拍,红云便会蜂蛹而进。如今骷髅怪转眼便至,真不知如何处之。
元归看着大幡黯然失色,肉疼不已,这杆大幡,乃是吃饭的家伙,为了斗二人,不顾损伤,强行招鬼,才落得此境,若要祭炼如此不知何年何月。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得到两个根基深厚的峨眉山弟子魂魄,元归心痒无比,这杆大幡被他祭炼多年,始终无法突破瓶颈更进一步,如今被毁,他反而有一种不破不立的明悟。
刚一开始,元归并没有打算沾惹峨眉山的晦气,并不是说怕了,而是峨眉山现任掌教出云老尼极其护短,道上是有名的,宁惹阎罗上冥殿,不沾出云拂子烟,说的便是她,所以能不惹尽量不惹。待到明悟浮心,他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峨眉小儿,休怪本王心狠手辣!这个江湖,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要怪就怪自己修行不到家!对了,到下面了,阎王若是问起谁杀的你,千万记得替我宣传宣传,杀人者,红翼天王元归是也!”
元归看着马上就要叠到二人身下的绿毛骷髅怪,哈哈大笑,把手一振,尚有数丈距离,绿毛骷髅怪便一个个飞身一跃,扯住二人的腿脚,悬挂在空中,后面的绿毛骷髅怪,又拉住悬空的,一级接一级,化作一道链子,拉纤绳一般,使劲儿往下拉。
白夜和水果果身子往下掉了数丈,不得不分心,催动无棱地合双剑,来回穿梭斩杀,可绿毛骷髅怪数量众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这一分心,手上动作便弱了一分,合围在外的三尸脑神蜂趁机逼进数丈。
水果果着急不已,再这样下去,二人不是被三尸脑神蜂吃掉脑子,就是被绿毛骷髅怪吃掉脑子。
元归看着半空中左右支绌的二人,狂笑不已,下一秒便如吃了苍蝇一般,不知何时,突然飞来一座数十丈的桃木拱桥,一头接入虚空,一头接到地上,绿毛骷髅怪纷纷舍弃了二人,踏上拱桥,进入虚空之中。
“师兄!”
水果果惊喜不已,没想到不起眼的拱桥,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白夜同样未曾预料到。不过二人高兴不过数息,绿毛骷髅怪尽入虚空后,头顶悬着的大钟,连同花皮雕云纹的大鼓,呲溜一声,越过拱桥,飞入虚空不见。
皆是一愣。
“哈哈哈哈哈!看来老天都不帮你!今儿合该我发利市,弄两个峨眉小儿的魂魄炼幡!”
元归长笑一声,心情极其舒坦,没有钟鼓之声,三尸脑神蜂大有作为,把手一卷一指,亩大的红云,红压压盖过来。
”噌吰初破晓来霜,
落月迟迟满大荒。
枕上一声残梦醒,
千秋岁月总苍茫。
好一个钟鼓之声!”
水果果闻言一喜,继而赶紧大喊:
“苏兮,你快走!”
正是苏兮,已醒。
他抬头望了望红云下的水果果和白夜,笑了,风淡云轻,道:
“我有一式真剑,被我遗忘!三千年日落,三千年月升,回首,俱在身后。我有一式真剑,本在我心,被我遗忘!”
“说的什么鬼东西!小东西,等收拾完他俩,我再好好研究你!”
红云一卷。
岌岌可危。
“剑来!”
熟悉的声音,让绝望中的水果果,期待又仓惶,期待有希望,仓惶怕无望。
泪眼朦胧。
天地一震。
“剑里乾坤,一式飘零!”
“破!”
剑诀如梭,声似九幽。
红翼天王元归,心跳如鼓,欲窜胸外。
“不~~~!”
绝望一声惨叫。
万道剑光如火针,犹如天外流星,纷沓而至,飞入红云之中。
倾刻。
天地无声。
红云点点,从天零落,满地红。
“我有一式真剑,本在我心,被我遗忘!再记起,岁月老,红颜陌。我有一式真剑,传神,传情!”
苏兮看也不看,自言自语,拖着离兮剑,斜靠在“桃花冢”三字墓碑上,发呆。
“我要杀了你!”
失去三尸脑神蜂法宝的元归,双目血红,怒吼一声,把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大幡,化作一柄白骨剑,飞入手中,横剑一挥,一道数十丈的灰色剑光,呼啸着横切过去。
“苏兮,小心!”
水果果见他似若未见,出声提醒的同时使出浑身力气,催动无棱剑,射出一道数丈的白色光华,去阻击那道灰色剑光。
白色光华擦着灰色剑光的尾巴,射入一边的山腹之中,爆炸而开,石粉漫天飘飞,若冰雹。
水果果绝望的闭上眼睛。只觉时间停滞,似一万年之久,又似眨眼之间。
一声惨叫!
再睁眼。
元归已然身首分离。
一个灰色小人,抱着一柄小幡,惊恐万分,往西而逃。
苏兮抱着桃花仙子的墓碑,跳上吞天兽,化作一道黑风,往东而去。
“苏兮,你要去哪里?”
水果果大喊。
回答她的,是一声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