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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忒勒玛科斯及求婚的人们

特洛亚战争结束以后,从战场和归途的暴风雨中逃脱性命的阿耳戈斯英雄们,都先后回到祖国。只有拉厄耳忒斯的儿子,伊塔刻国王俄底修斯没有回来。

他遭到一种奇特的命运。在长久的漂泊之后他登上了一处满是大森林的孤岛。这是俄古癸亚岛。在这里有一个女仙卡吕普索将他捉住,锁闭在山洞里,因为她希望他作她的丈夫。但他仍然忠于他留在伊塔刻的妻子珀涅罗珀。最后俄林波斯山上的神祇们除掉海神波塞冬以外没有一个人不同情他的遭遇。波塞冬和俄底修斯本有宿仇,但不敢毁灭他,只是尽量使他在归途中受到折磨,并迫使他在海上飘

零。也就是他使他流落在这个荒岛上的。

但在波塞冬正和埃提俄珀斯人欢宴的时候,神祇们决定卡吕普索一定要释放俄底修斯。由于雅典娜的提议,神祇的使者赫耳墨斯去向这美丽动人的女仙传达宙斯的命令。同时雅典娜自己也穿上曾用它走遍海陆的黄金的绊鞋,执着曾经在战场上征服多少英雄的锐利的枪矛,从俄林波斯圣山的绝顶降临到人间。她来到希腊西海岸的伊塔刻岛。她在这里变形为塔福斯人的领袖门忒斯,一直进入俄底修斯的宫殿。

宫殿中是一片可悲的混乱。伊卡里俄斯的女儿,即美丽的珀涅罗珀和她的幼子忒勒玛科斯已不能成为自己宫廷的主人。特洛亚城陷落和英雄们纷纷归回的消息传到了伊塔刻,但俄底修斯仍不见归来,于是俄底修斯已死的谣言渐渐传布开来,并愈来愈使人相信。珀涅罗珀被看成是一个年轻美丽且富有资产的寡妇,她吸引了许多求婚者。单单从伊塔刻就来了十二个求婚的王子,附近的萨墨岛来了二十四个,匝铿托斯岛来了二十个,而都利喀翁则来了五十二个。此外,在求婚者的扈从中还有一个歌者、一个使者、两个专门的厨子和大群的奴隶。所有的王子们都来向珀涅罗珀求婚,并享用远出的俄底修斯所存蓄的财富。他们吃喝玩乐了三年多,靠这地方的膏脂过活。

当雅典娜变形为门忒斯来到这里时,她看见求婚者正在宫廷前饮宴作乐。他们都坐在从俄底修斯的仓库里取出的牛皮上。使者和奴隶们来回在他们的面前斟酒,分配馔食,并用海绵为他们揩拭桌几。这人家的儿子忒勒玛科斯则坐在求婚者中间,怀着悲愁的心情想念着他的父亲。他盼望他即刻回来,驱逐这一大群傲慢不逊的浪子。当他看见门忒斯走来,就向他迎上去,和他握手表示欢迎,并请他进屋子里来。他们来到大厅里,忒勒玛科斯接过外乡人的枪,放置在枪架上。

然后他引导这个客人坐在铺着柔软毡毯的椅子上,并放置足凳在他的脚下。他自己也坐在他的身边。一个女奴隶用金盆盛水,端到面前,请这外乡人洗手。后来又送上肉、面包和葡萄酒。不久,那些求婚者也加入了,津津有味地大吃大喝。

最后他们要求演奏音乐。侍役将歌者斐弥俄斯的华贵的竖琴递到他的手里,于是他挥动琴弦唱出他的歌子。

当求婚的人们正听得入神,忒勒玛科斯却转向他的贵宾,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的朋友,如果你许可,我将向你倾吐我的真情。你看这些人如何地浪费我

父亲的财富?我父亲也许已尸沉海底,或已葬身异域。我恐怕他永远不会回来惩罚这些人了。请你告诉我,你是谁,你从什么地方来,你的父母的名字叫什么。

也许你会是我父亲的朋友罢?”

“我是门忒斯,是安喀阿罗斯的儿子,”雅典娜回答:“我统治塔福斯岛,因为要用铁去交换忒墨塞人的铜,所以乘船路过这里。问问你的祖父拉厄耳忒斯(据说他住在离城很远的地方,正在憔悴欲死),他会告诉你从很古的时候起我们两家就有了交谊。我到这里来,因我以为你的父亲已经回来了。虽然我发现他并没有回来,但我确信他是活着的!或者他因船破流落在荒岛上,被野蛮人俘虏了。

我的心灵能明察未来,我知道时间不会久长。他不久就会被释放,回到他的故国来。可爱的忒勒玛科斯,你是你父亲的真实的儿子!你的面貌如何地和他相像呀,尤其是你的一双眼睛!我在他出征特洛亚以前对他很熟悉。从那以后就没有看到他。但告诉我,这些人在你们家里做什么?你们是庆祝谁结婚么?或者这是举行什么别的宴会?”

忒勒玛科斯深深地叹一口气回答他:“你所看见的这些人都是来向我的母亲求婚的。他们快要将我们家吃得山穷水尽了。过去我们很富有,但现在完全变了样。我的母亲根本不愿考虑再结婚的问题,但她尽管拒绝求婚者的要求,却不能摆脱他们,他们仍然在消耗我们的家财,不久我们就会破产了!”

这女神用忧愁而愤怒的口气回答道:“你多么的需要你父亲啊!让我告诉你怎样驱逐这一大群的求婚者。明天就告诉他们,要他们各人都回家去。告诉你的母亲,如果她还想结婚,就应到她的父亲那里去。在她父亲的屋子里,才能布置婚礼,而且在那里他们也可以给她预备嫁妆。至于你,你可预备一只最好的船舶,带上二十个水手,出发寻觅你的父亲。首先到皮罗斯岛,询问涅斯托耳。如果他一无所知,就去斯巴达询问墨涅拉俄斯,因为他是阿耳戈斯人中最后一个回到故乡去的人。如果从他那里听说你的父亲还活着,那末,就再忍耐一年。但如果听说他已死去,就即刻回来,献祭死者并为他建立坟墓。如果求婚者仍然居留在你们的宫廷里,你就得公开或用计谋将他们杀害。因为你已不是一个孩子,不再需要保护人了。你听说过俄瑞斯忒斯因杀死他父亲的谋杀者埃癸斯托斯而博得辉煌的声名吗?你也是高大强壮的人。要好自为之,让后代的人也赞美你!”忒勒玛科斯感谢这贵宾所给与的长者的劝告,并在分别时要赠送他一件礼物,但门忒斯应

允以后还要再来,届时再把礼物带回国去。最后他(原是雅典娜)突然不见了。

她如同飞鸟一样向上飞腾,忒勒玛科斯战栗着,因他猜想和他说话的正是一位神祇。

同时斐弥俄斯正歌唱着阿开亚英雄们回家的冒险故事。孤独的珀涅罗珀坐在她的内室里,听到这歌唱的声音,她戴着面网,带领着两个侍女来到大厅里。她走到歌者的面前,对他说:“斐弥俄斯哟,你知道许多优美故事。用它们来使我的宾客们心情欢愉吧,但不要唱那些引起我感伤悲痛的故事。因为即使没有你的歌唱,我也整天在想念着那位扬名希腊各地,但至今仍未归来的英雄。”

但忒勒玛科斯温和地告诉他的母亲:“不要责备这个歌者唱出了他此时所喜欢唱的东西。让他歌唱达那俄斯吧。俄底修斯并不是没有回到故土的唯一的人。想想有多少别的英雄殉难了啊!而你,亲爱的母亲,请仍回到内廷去,指导女仆们纺纱和织布吧。下命令是男子,尤其是我的职责,因为我是这宫廷里的主人。”

珀涅罗珀听到她儿子的果断的话,觉得他好像突然长大成人,心中大吃一惊。她退回到内廷里去,在寂寞的悲愁中怀念着她的丈夫。她离开以后,忒勒玛科斯就走向那些呼喝豪饮的求婚者。他大声说道:“你们可以尽兴欢宴,只是不要这样喧闹!欣赏歌声应该是静静的。明天我将召集阿开亚人开会,要求你们每个人在耗尽我父亲的资产以前,都回到自己家里去。”

求婚的人们听到这青年人的坚决的言语,大家都忿恨切齿。但他们坚决表示不愿到他的外祖父即伊卡里俄斯的屋子去向他的母亲求婚。在一阵喧扰和讥嘲之后,他们各个就寝,忒勒玛科斯也退回卧室休息。

第二天清晨,他起得很早。他背着剑,离开他的屋子,命令一个使者召集伊塔刻的公民们集议。求婚的人们也被邀请出席。当人民到齐了,这青年王子执枪挺身站在他们面前。帕拉斯

·雅典娜已使他变得更高大而美丽,使得看到他的人都暗暗惊奇。当他大踏步走向他父亲俄底修斯的座位时,甚至于长老们也恭敬地让开路。首先说话的乃是年高识广的埃古普提俄斯。他的大儿子安提福斯曾与俄底修斯出征到特洛亚去,回来时在海中溺毙。他的第二个儿子欧律诺摩斯是求婚者之一,此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儿子和他一起居住。埃古普提俄斯在会议上起立发言:“自从俄底修斯出征以后,我们就没有开过会。现在是谁召集我们呢?是年老的人还是年轻的人呢,而且他用什么理由召集我们?是不是他听说敌人攻到了边

境?或者是为了富国利民的事情?不管怎样,我相信他的用意是好的,我祈求宙斯祝福他。”

忒勒玛科斯从这几句话中看出了吉兆,很是欢喜。他站起来,从仆人珀塞诺耳的手中接过他父亲的王杖。他转身向埃古普提俄斯说:“高贵的老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便是召集你们的人。我有苦恼也有困难。第一,我已失去曾经是你们的国王的我的父亲,现在我所承继的财产将被完全耗尽。我的母亲为不受欢迎的求婚者所包围。他们又不愿意依照我的提议到我外祖父的住处向我母亲求婚。他们夜以继日地宰杀我们的牛羊,纵饮我们所存储的美酒。我有什么办法和这么多的人对抗呢?你们所有的求婚者,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是错了吗?你们不怕这些公民们和神祇们的报复么?难道我的父亲得罪过你们么?难道我本人曾经冒犯了你们使你们非要求我赔偿不可?不,我毫没有过错,你们却使我这么苦恼!”

忒勒玛科斯一面说,一面愤恨流泪,并将王杖投掷在地上。求婚的人都默默地听着,除了欧珀忒斯的儿子安提诺俄斯以外没有一个人敢回答。他站起来大声说:“没有礼貌的孩子,你怎么敢侮辱我们!这不是我们的过错而是你母亲的不是呀!她在欺骗我们!整整三年已经过去,现在第四年又快完了,她仍然在愚弄我们。她有时对这个人表示好感,有时又表示和另一个要好,但她的心里又完全是另一回事。我们已发现她的诡计。她开始织一段锦绣,并召集我们求婚的人,向我们宣布:‘必须等我织成一匹锦绣,作为我丈夫的父亲拉厄耳忒斯的寿衣,我才能结婚。这样才不会有阿开亚人的妇女说我不给他穿一身适于国王身份的寿衣。’

她的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使我们都相信了。我们都同意等待她。她也真的坐在织机前面,并成天地纺织,但在黑夜,在灯火下面,她却将白天所织成的完全拆毁。这样,她让我们白白的期待了三年。后来她的一个侍女将这事偷偷地告诉我们,于是我们自己才在她拆毁所织的东西时警告了她,并强迫她织完那件寿衣。

因此,忒勒玛科斯,我们给你的回答乃是:如果你愿意,就将你的母亲送到你外祖父那里。但必须命令她与你外祖父所选择或她自己所选择的男子结婚。如果她仍然欺骗我们并浪费我们的时光,我们便要继续在你的屋子里吃喝。总之,直到你的母亲已选定一个丈夫,我们才各自回家。”

但忒勒玛科斯回答:“安提诺俄斯,我的母亲生我育我,我不能强逼她离开我的家!他的父亲伊卡里俄斯或神祇们都不会赞成我这么做。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

公正心的话,就请你们用自己的东西来办宴会吧。或者你们轮流做东,设宴邀请其余的人。如果你们愿意毫无代价地耗尽一个人的资产,那也随你们的便。我将请求宙斯和别的神祇们援助我,使你们非作合理的赔偿不可!”

忒勒玛科斯正在这么说着,宙斯向他显示了一种预兆。两只巨鹰从山头上伸展大翼,翱翔而下。最初它们并排而飞,后来则彼此追逐;当它们飞到会场上空,就恶狠狠地注视下面,并用利爪抓彼此的头颈。最后它们向右方冲去,在伊塔刻的高空飞翔。善于从鸟的飞翔预测未来的年高的预言家哈利忒耳塞斯解释说这表示求婚者必将趋于毁灭。他声称俄底修斯仍然活着,并在不远的地方;他的归来将宣告他们的死刑。但波吕珀斯的儿子欧律玛科斯却讥嘲这个老人说:“愚蠢的老人哟,请你回去给你自己的儿子说吉凶去吧!你的预言并不能使我们恐惧。

许多鸟雀都在阳光中飞翔,它们并不都预兆些什么。俄底修斯已远离故国死于异地,这才是最确实不过的事实。”别的求婚的人都大声附和着,并坚持珀涅罗珀必须回到她父亲的家里去,自己择定一个丈夫。

忒勒玛科斯不再设法去说服他们。他请伊塔刻的人民为他预备一只有二十个桨手的快船,因为他要出发到皮罗斯和斯巴达去探听他父亲的消息。如果他还活着,忒勒玛科斯愿意再等候一年。如果他已死去,他将劝他的母亲再嫁。现在俄底修斯的一个朋友门托耳,这是俄底修斯出征特洛亚时拜托他照管家事的人,在会场上站起来,愤怒地面向所有的求婚者说:“如果一个国王不公正且虐待他的人民,那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他们不应受到更好的待遇!你们中间还有谁记得俄底修斯?他总是仁慈地对待你们,治理你们像父亲一样。你们不是在听任这些求婚者浪费他的资产而不加阻止么?他们是不足怪的,因他们相信谣言,以为俄底修斯永不会回来了。只是伊塔刻人民,他们虽然人数占优势,却都沉默着不对这些求婚者说一句制止的话,这才是该责备的。”

这时候,珀涅罗珀的一个大胆的求婚者勒俄克里托斯嘲骂门托耳说:“老坏蛋,就让俄底修斯回来罢!我们倒要看看他是否比我们高强!相信我,珀涅罗珀虽然想念他,但如果俄底修斯真的回来了,却不一定使她喜欢。他会马上碰到厄运的。现在我们散会罢。门托耳和哈利忒耳塞斯将为忒勒玛科斯积极准备出发。

但你们怎么能保证几星期以后他又会归来,并安全地在伊塔刻等待着父亲的消息呢?我相信他绝不会到皮罗斯去!”

于是大家在喧嚷中散会。伊塔刻的公民们各自回家并重新工作,求婚的人们则快快活活地在俄底修斯的宫廷里大吃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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