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快,步入夏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李承煜派来的大夫医术果然很是高明,时下,步寻锦的腿伤已大好,只是走路时偶尔还有点一脚轻一脚重。身上的伤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肩膀和背后还留下的几缕像蛇一样弯曲的粉红色的痕迹,那是在北燕地牢里鞭抽后皮开肉绽的轨迹。穿上衣服后,步寻锦已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她又是崭新完美的一个人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身上的伤总有痊愈的一天,心头的伤却久久没有愈合。
还有几日便是何时归的良辰吉日,这几天步寻锦还特意和童颜外出逛了逛。她嘴上说是让童颜陪着散散心,但是她却拉着童颜进了好几家首饰店采买了不少漂亮的饰品。她想着到时候再从霓裳阁里挑两件最漂亮的锦服华衣配上,一定好好打扮一番。既然要去参加婚宴,断不可太过寒酸了,让人笑话了去。
“就算是去送祝福,也要送的庄重些嘛!”她这样和童颜打趣道。童颜怕步寻锦到时候在那种场合下会难受,就劝她说:“不如,六月十八那天,你不去,我代你去吧,等回来我定会将所见所闻一一的讲与你听”!
“你当然要去,我俩一起去。”步寻锦把童颜的胳膊挽的更紧了,她把头靠向童颜一边,撒娇的举起手上装满刚采买的首饰盒说“你看,这么多首饰,是为我们两个人准备的呢”!童颜见她决心已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无奈的耸耸肩说道:“那就一起吧,说实话,我倒是也真想去见证一下这对璧人的婚礼”!
六月十八日这天,天气格外的好,微热。
步寻锦和童颜一早就起来梳妆,今天的步寻锦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童颜则一袭淡紫色长裙及地,群脚上一只蝴蝶在一片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簪着前几日采买的不要,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显得相得益彰。
步寻锦和童颜跟霓裳阁的伙计交代好今天的店里的事情后,便坐着早已候在门外的马车出发了。离何府大约还有一里远的时候就能听见阵阵锣鼓喧天好不热闹,待到二人在何府门前下了马车,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络绎不绝的宾客在排着队等着进入何府。府门口立着两位衣着华贵的长者,步寻锦以前并没有见过,想必是何家颇有名望的叔伯一辈。只见俩人都咧着嘴眯着眼睛笑开了花,纷纷拱着手,频繁的鞠着躬来回应着来宾的恭维与祝贺。
步寻锦和童颜递上请帖进去后,好大一片开阔的庭院,挤挤挨挨的摆着几十张桌椅,宾客也大多落座,没剩下几座虚席。她俩在庭院东南拐角处找到张桌子坐下来,也并不和身边的陌生人打招呼,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再往前看去,又是一排朱红色的木雕圆柱,上面挂着大红色的绸布,每隔一段点缀一盏大红灯笼。再往里便是大堂,里面亦高朋满座,阵阵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然而,热闹是他们的,步寻锦和童颜的心中却倍感荒凉。
如此良辰美景,步寻锦本来应该是这场热闹的的主角,此时却沦落为一个只能远远观望的看客。童颜侧头观见步寻锦脸上难掩的落寞,便不动声色的在桌下抓住了她那微微出汗发凉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这温暖的牵手,瞬间把步寻锦从神游中拉回了现实。她挤出一个笑脸,回敬了童颜。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打起精神来,这样的场合下,更要应该喜笑颜开才是,万不能辜负了这顿喜酒啊。
正在此时,只见几位气宇轩昂的男人步入了庭院,只听有人高喊:“六皇子七皇子驾到”。随即,只见何父从大堂里一边笑着出奔来迎接,一边拱手作揖说道“二位皇子大驾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说罢便把三人迎进了大堂内庭,此时步寻锦和童颜方才看清楚那三个人正是李承煜、李承堃和慕容初。
没多久便纷纷开席了,步寻锦并无心思进餐,只是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堂里面的动静,尽管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在意那个人,从今日起他便是别人的夫君了,但是她还是在心里期盼着能看到何时归的身影,如果能见到新娘,那是再好不过了。可是酒过半巡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步寻锦原本就不胜酒力,今儿不知不觉中倒是多饮了几杯。幸亏童颜一直在旁边劝她少喝点,但是还是没能阻得住她的自斟自饮。童颜知晓锦儿心里的苦,也便随她去吧。想着等锦儿喝醉了,叫上一辆马车扶着她安静的离去,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慕容初自打一进来就瞄见了坐在拐角处的步寻锦和童颜。今儿这两人的打扮,即使在角落里也分外的显眼。进入内庭后,他不动神色的在六皇子和七皇子的耳边透露了步寻锦和童颜的踪迹。二人先是一怔,接着李承煜只是轻声的在慕容初耳边吩咐他“多加照应着”,后又继续与同桌闲聊饮酒。
李承堃心里倒是翻江倒海起来,自从进入南康城那天起,他便与童颜分道扬镳,那时的她还为他身负箭伤,他一直惦记着童颜的伤势可曾痊愈。身居皇宫,他曾好几次忍不住屏退左右,想亲自去霓裳阁探望一下童颜,但是六哥一早就交代过不许出宫,这条禁令一直禁锢着他,让他未能成行。
“今天,难得能在这样混乱的场合遇见童颜和步寻锦,想必前去跟她们打个招呼,也不会引人侧目吧!”李承堃心想着。正当李承堃准备起身外出的时候,李承煜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又把他按回座位上,递了个颜色说道:“来来,继续喝酒”。
一杯过后,李承煜凑到李承堃的耳朵旁假装醉酒的小声叮嘱:“这里有太子的人,你不要胡乱去走动。”
吓得李承堃酒也不想喝了,不自觉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宾朋满座的大厅里,大家划拳的划拳,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吃菜的吃菜,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啊。
随即,李承煜向身后站立的慕容初勾勾手,吩咐他找两个面相陌生点的亲信,等会远距离的护送着步寻锦和童颜回去。接着他便与李承堃自顾自的应酬起来。
慕容初出去找人的时候,给童颜递了个颜色。童颜见慕容初这般隐秘,便知晓,最好是不要上前打招呼与他们相认。此时步寻锦也已经酒过三巡,脸上绯红一片,眼神迷离、神志有些不清了。童颜想将她扶出去送回家,可是步寻锦已经有些东倒西歪,嘴里嘟囔着要等着新郎新娘出来敬酒。
其实今天就算新郎新娘出来敬酒的话,也应该是得等到天黑以后。而这坐在庭院的宾客也怕是无福消受的。新郎新娘顶多只会在内庭给那些比他们家世显贵的皇亲国戚敬酒而已,又怎能一一回敬,那岂不是还没进洞房就得醉死!
童颜扶着步寻锦东倒西歪的往外走时,李承煜和李承堃也找机会告辞了。他两默不作声的跟在童颜的身后,装作不认识似的擦肩而过。
步寻锦的腿脚本来就有点轻重不一,出何府大门的时候刚好有个门槛,微醺的步寻锦一不留神绊倒在地。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本来就已经吸引了一大批男客的注意,见着她们身边也没有男伴陪同,便有两个油头滑面的男人从桌子旁奔过来,连抱带摸的帮着把步寻锦扶将起来。童颜见状,赶紧把这两个人的手甩开,生气的责骂道“请二位自重些,我自己扶着便是了”说着便准备拉着步寻锦离开。
这一切都尽收在李承煜和李承堃的眼底。李承堃实在是有些生气,想上前去教训教训那两个流氓。不想李承煜再一次阻止了他,这人多眼杂的情况下,又是何家与贺家的大喜之日,万万不能再这种情况下,生出事端来。
此时,慕容初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慕容初向童颜递了个眼神,童颜便心领神会,知晓这两马车是他们专门派来护送她们回家的。那两个流氓一看到那彪形大汉也便不敢造次,讪讪的退了下去。
直到看着童颜搀着浑浑噩噩的步寻锦上了马车,驱马离开的的时候,李承煜一行三人才缓缓的步行离去。
虽然这场婚宴,李承煜一行人已经十分注意着分寸,不表露出对身边任何人的过分亲近或刻意疏远,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太子眼线的监视。
一直躲在阴暗角落的那人仅仅是从步寻锦摔了那一跤,而不远处的李承堃只是稍稍的向前迈了半步,他身子微微前倾欲将她扶起来,这个微小动作中便判断出来,这两个小女子必定与这李承堃脱不了干系。于是,这探子便一路追寻着马车的路径跟到了霓裳阁,然后便匆匆的向太子汇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