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楠在之前的学校读书的时候,学习成绩非常好,是学校里的尖子生。可是当她转学回到老家后,这种状况就被改变了。因为学制不一样,教学内容也不一样,五年制的霞阳小学,各科教学进度都比李晓楠以前学校的教学进度要快得多。语文还好说,大不了多念、多背、多写,只要勤奋肯下功夫,很快也就能跟上进度,数学却没有那么容易。什么和差问题、追及问题、相遇问题、工程问题,还有什么鸡兔同笼,等等,让李晓楠听得云山雾罩,一节课下来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更别说做题了。李晓楠平生第一次开始为学习的事犯愁。爸爸不在身边,叔叔婶婶关心的也只是她有没有吃饱穿暖,家里地里还有一大堆活等着叔叔婶婶去干,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她的学习!如果李晓楠想要改变现状,那只有她自己多多找人请教。
李晓楠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数学老师赵老师。赵老师讲课清楚明白,说话干脆利落,但是为人却非常严厉,同学们都有点怵她。赵老师是从邻村嫁到霞阳村来的。听村里人说,赵老师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好,体育成绩更是突出,当时北京体育学院选中了赵老师,让她到北京上大学。村里人都夸赞、羡慕赵老师,说这个苦命的孩子可算是熬出头了,她那早逝的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谁想到最后赵老师却被刷了下来,理由是赵老师早已死去的爷爷是地主成分。
没有了前途的赵老师,经人介绍嫁给霞阳村一位复员军人。赵老师丈夫一家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有文化、有见识的赵老师却不是那种温柔贤惠、逆来顺受的女子。这样不同思想意识的两个人相遇,其结果就是各种碰撞:思想的碰撞,做事的碰撞,肢体的碰撞。赵老师和她的丈夫几乎每天都要打架。五年级的孩子们已经很懂事了,当赵老师脸上带着泪痕,特意把刘海拖下来挡着额头的乌青,故作轻松地走上讲台的时候,教室里安静异常,真的是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声音。
有一次放学后,赵老师在教室里给李晓楠补课。李晓楠听着赵老师生动形象的讲解,原来不明白的地方豁然开朗。李晓楠突然有点走神,赵老师长得可真美呀!尤其是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那张白净的瓜子脸,真像照片上的妈妈!
就在这时,教体育的小刘老师匆匆走进教室:“赵老师,贾元来学校了,说你怎么还不回家!”
贾元是赵老师的丈夫。听了小刘老师的话,赵老师的脸色一下子非常尴尬,而且略微带着一丝惊恐。
赵老师带着歉意对李晓楠说:“晓楠,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去了把那几道题再练习一下!”然后,赵老师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李晓楠知道赵老师是个好老师,可是赵老师有赵老师的苦衷。她不想让赵老师为难。
在这以后,李晓楠向张若请教过几次数学上的问题。但几次请教之后,聪明的李晓楠发现,表面上对她和气亲近的张若,内心里并不愿意真的帮她。李晓楠心想,这也怪不得张若,人家凭什么就必须帮你呢!你又帮过人家什么?
李晓楠想要拉近跟张若的关系,她从成都回来的时候,带回来许多书。《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摘苹果的时候》、《舞台姐妹》等等,有小人书,有连环画,装了满满一箱子。李晓楠挑选一些她认为好看的书带到学校,第一个就给张若看。
张若看到这个讲普通话的洋气同学巴结自己,不由感到非常得意。李晓楠的书她全数笑纳,然后张若非常严肃地对李晓楠说:“记住了,以后你的书只能给我看!我要是不同意,你谁也不许给谁看!”
李晓楠没有说话。她是个不爱说话的倔强姑娘,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恐吓自己。她有些后悔把书给张若,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问张若数学题了!五年级又不是只有张若一个好学生,还有五一班的欧浅浅呢!
欧浅浅不爱说话,不像张若那样让人看着和气可亲,每次欧浅浅看到李晓楠,她只会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但是,只要李晓楠找欧浅浅,不管是玩游戏,还是请教数学,欧浅浅都会非常愉快地答应,那个时刻,欧浅浅脸上的微笑充满了快乐。日子一长,两人不仅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在一起,就是放学后,李晓楠也经常去欧浅浅家找她玩。
李晓楠的额头上两道眉毛正中,有一个豌豆大的圆圆的小坑,李晓楠经常为这个叹气,她说这是小时候害水痘留下的疤痕,等她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坑给治了!欧浅浅就对李晓楠说,这个不叫坑,这叫“美人痣”,有了它显得你更好看了呢!李晓楠就有些相信欧浅浅的话。欧浅浅就进一步说,我妈妈的嘴角也有一颗痣,人们说那叫“福痣”,所以,你以后大可不必为这个烦恼。李晓楠想起欧浅浅妈妈的嘴角确实有那么一颗痣,就完全相信了欧浅浅的话。
有了欧浅浅的帮助,李晓楠的数学很快就赶了上来。李晓楠的进步,让张若五二班第一名的宝座岌岌可危。五二班的学生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分成了两拨,大部分追随张若,也有少数几个开始追随李晓楠。最让张若不高兴的是,李晓楠居然敢不听她的话,把那些小人书、连环画拿给欧浅浅看!这让张若对李晓楠的不喜欢更加深了一层。
终于,张若找到了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乡里的放映队到村里放电影,放的片子是电影《三打白骨精》。这部片子前几天在邻村放映,霞阳村有许多人走了十几里路去看过,说是好看极了!现在,放映队终于来到了霞阳村。大人孩子都喜气洋洋,就跟盼到了唱大戏、赶大集一样。
李晓楠和欧浅浅早早搬着小凳子来到大队的广场上,广场上已经有许多人坐在那里等候,也有一些小孩跑来跑去满场飞。
两人找好一个观看位置,把凳子并排放好。刚刚坐下,就看见玉浩搬着一把小椅子走了过来。玉浩悄悄把椅子挨着欧浅浅的凳子放下,然后悄悄坐上去,身体端正,目不斜视。
欧浅浅看到玉浩坐在自己旁边,心里有些别扭。她拽一拽李晓楠的衣襟,意思是想换个位置。李晓楠站起来观察,她们周围已经有许多人坐好了。现在要想出去不容易,出去以后再找个位置更不容易。
李晓楠和欧浅浅无奈地对望一眼,只好坐下等电影开演。整场电影,欧浅浅的心都扑通扑通地跳,她生怕别人看到玉浩挨她坐着,又担心着玉浩会不会对她说点什么?或者甚至拉一拉她的手?如果玉浩那样做了,那她该怎么办?骂他?打他?不好,让别人看到更有的闲话说了。
玉浩却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去拉欧浅浅的手。玉浩对欧浅浅、李晓楠就像个陌生人一样,他直溜溜地在椅子上坐着,直到电影散场。
第二天到了学校,五一班和五二班的同学课间又凑到一起玩。张若跟五二班的几个女生站在一起指指点点,张若阴阳怪气地说:“啊哈,昨天晚上看电影,我可看见比电影还好看的事了!”
张若的一个随从故意问道:“若若,你看见什么了?给我们分享一下嘛!”
张若故作神秘地说:“你们看到昨天电影里的白骨精了吗?我昨天也看见个白骨精,哎哟,额头上那颗痣啊!”
“谁呀?”
“你们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张若的几个随从哄地笑了起来。
张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对了,我还看见梁山伯与祝英台坐在一起看电影呢!”
“什么?若若你见鬼了吧?梁山伯、祝英台早就死了,你在哪儿看到的?”
“我真看到了呀!人家俩人紧挨着这么坐着,可亲热呢!”
“若若,你就别装神扮鬼了,快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然后这几人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打那以后,李晓楠就有了个外号“白骨精”。而欧浅浅和玉浩,也被同学们背后称作“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