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星猜测,未来的自己也插一手,给娟姨托梦?那几个细节暗示以后有啥变化?——不知道。反正这几年云叔、娟姨的心思差不多啊,我让屏幕上双龙岛的D台叠幻出好多画面看着谢荣娟。她被眼帘收编啦,沉浸在往事和愿景里:
云哥听金安叔说过,东海那边,当地人把那个小岛也叫作D台,台上有药草,台下有鱼群,台西的海底据说还隐藏了琉球宫呐。
云哥立体啊,顾银云又盯牢东海那个小岛:“迟早点,去走一趟!宁可三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趁身体硬扎鼓捣鼓捣。”他的眼光蛮硬蛮韧!
金安叔笑了:“水下缺氧啊。动物里鲎是蓝血,能适应缺氧环境。”
他随口一说嘛。聪明人偏花笨功夫,云哥当之实验室小白鼠坚持喝鲎血,每次游泳潜水测时间;终于高兴了,告诉我初见成效,劝我也试试看。
“好吧。”我笑他走火入魔,“假使喝成蓝血人难看死啦,要你赔!”
“没那么恐怖。”云哥太在意太较真,“用功十分,赢得天意一分。假使有能力去那个小岛,假扮落水潜进海底洞录音像,给后人留点参考资料。”
他说的“能力”,当然必须强过渔民的木棒。国庆哥闭门造车,奇技淫巧啊整出球电棍。云哥到谢岙谢岭下试过,飘出小光球在五六米之内烧着了旧车旧船。
云哥想再加个储能飞轮:“有效距离再长一点,就能上船保驾护航。各地的渔民历来去那个渔场讨生活呀,捕些深海马鲛鱼青鳣鱼黄枪鱼飞花鱼,卖个好价钱。”
百年好事千斤重担,他又想独霸?我说:“龙爷给的护身石抵得过盔甲吧?带上了同去!筷齐吃饭心齐做事,家仇啊催讨44年的旧账;一带两便寻找小黄龙的老家琉球宫;最重要,皮糙肉厚给你助威护法掠场子呀,系心头不离前后守左右。双龙出海其利断金!”
云哥说,借我吉言。我说:“你的未来在你对面,我是你福星嘛。即使有啥也没啥。85年潮涨双龙岛,我俩没回龙宫,算起来廿多年赚到手了。人生百年龙千年,迟早点都有个收场。收场时在一道,才称得上团团圆圆。”
团团圆圆?“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廿多年后,还会有意外呀。谢天星看见谢荣娟自信到掉渣了,她存着那份心,只想着通心通力,生死与共,以为多大的风险能铺垫多大的幸福哎,差不多成正比,可以等量换算。
想啥来啥呀,谢荣娟瞥见云哥不知几时已走出电梯,他的视线从大屏幕落下来,身边的霞姐、潭阳、抗美姐三双眼睛也转向我。看我做啥?放录像啥意思,我只猜出一点点。莹莹当事人嘛,她知道子丑寅卯。我转脸看身边。
莹莹摇掌,轻声:“先聚会。散场之后,云叔在董事会引咎辞职。”
谢天星理解柴腾云,立过军令状嘛失言失职就辞职!今日真心担责,也有私心夙愿,养大了银云早就盼着脱手啊,轻装上阵,不忧天下忧一忧东海边上那个小岛。谢金安算无遗策,把他的心摸得清透无比哎——毕竟高龄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前几次董事会,指定祥子做代表;今日亲自来主持。是啊,银云形象坐上过山车俯冲探底,得将养将息啊危机公关,假使换血换班子,处置不当又会减分。
谢金安早已坐在酒桌边,旋开保温杯盖抿一口茶水。窗外微风,吹乱了梧桐枝叶,暗影曲曲折折抖在他脸上,蛮像千年神龟千年阅纹,乐天知命。
“人生有代谢,江山成古今。”柴腾云在董事会辞职。谢金安提议潭阳接任总裁。洪卫国拍掌大笑:“腾云抢在我前头,走马换将把自家换掉了。有样看样,我也肩胛松一松,换块牌子‘顾问室’,渔工贸的担子撂给洋洋。”
谢荣娟要同进退:“我也松肩胛,准备准备去海边。担子卸给莹莹。她跟潭阳登记了,嘻嘻,少夫人辅佐少主天经地义,能力强啊不会出错。”
裘继元错愕了:没提起过呀,荣娟就这样的人!想起一出就一出。
谢月霞朝莹莹点头:“你娟姨要你升一升呐。”谢金安笑呵呵:“小两口都升了做大事情。喜上加喜嘛,反正啥都准备停当,明天把婚礼办了吧。”
裘继元当即接腔:“金安叔看定的,当然是个好日子。”见抗美姐眼光扫过来就头皮发麻,心又吊起来了!她开口了——还好,没提办公室丑事。
洪抗美说:“喜上加喜,声势大一点啊。下班前,继元主持大会,金安叔宣布人事安排,腾云、月霞邀请全体员工明晚来银云大酒店喝杯喜酒。松子联系媒体登广告。广告由莹莹择词吧,宣告婚礼,又点明银云新人新气象。”
谢金安哈哈一笑:“出谋划策,婚礼给银云做广告啦。”众人都说蛮好,借势造势翻开银云新一页。柴腾云和月霞、潭阳、莹莹有共识,点头了。
裘继元还想凑趣说点啥,瞥见荣娟凑拢抗美姐咬耳朵,不由得浑身紧起来;见抗美姐脸上静静地,啥表情都没有啊,没法推测她俩说了啥。
他没搜着信息,眼光仍旧游不出抗美姐的两眼两潭秋水,坐立不安,只剩画皮没魂了。谢天星笑他不经事,即使忘了自己长相也没忘了自己丑事哎,见杯弓成蛇影,见蛇影成啥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隐瞒?长痛不如短痛呀。
谢荣娟听见“出谋划策”,蓦地记起那日叫霞姐找继元商量对策,他从此不对劲啦,总缩头缩脑;现在问抗美姐:“那日,他俩对策对上眼了?”
洪抗美看一眼腾云身边的继元,点破不说破:“侬回家问继元。”
好一个外交辞令!谢天星赞赏洪抗美啊,不是长舌妇不会挖出月霞耻骨打她头颅;也不是弥勒佛,见继元挖墙脚如鲠在喉哎没法笑口常开,姑息养奸;只能六字真言了,好像作壁上观,更像指路牌指方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荣娟当然问啦回家关门落锁:“继元,坦白吧跟霞姐做啥好事?”
一个问号扑过去,他被定死在墙边,握了两手冷汗,握不出一句谎言,他是惊弓之鸟呀,以为抗美姐的长箭挟风夹雨呼啸着射来啦,马上招供。
确实不像话!多事之秋,柴腾云的家庭、事业看上去红红火火,却在油锅煎炒烹炸哎!银云吃紧,有些人紧吃,居然在办公室差一点又偷吃禁果!
谢荣娟发现漏洞吃定了继元:“一步上位?偷吃过吧?讲清爽,成全你俩。”
谢荣娟听清爽了,体温飙升,当即打电话通报:“抗美姐,你不肯讲也没用哎,我问出来了。霞姐出院那夜,他俩就夜过了。我还顶着名分做啥?外卸里也卸,公司的名分家里的名分都一次性卸完,明早就去换成离婚证!”
洪抗美早已猜到结局,仍旧头脑冷静:“离婚?现在是潭阳、莹莹大喜的日子。悠着点吧。即使要离也得封锁消息,至少拖过一两个月,别给媒体趁热炒作的机会。否则,风吹草动,腾云没心思交接,也没心思去海边啦。”
谢天星所见略同,时间不对呀好事变味,现在捅破窗户纸让银云人难堪。
谢荣娟挂电话,发慈悲皇恩大赦,答应继元再缓缓:“对外还是夫妻,别搅了潭阳莹莹的蜜月。封锁消息啊,即使见了云哥、霞姐也别漏出口风。”
裘继元从绝望的大山砍下希望的石头,唔,将错就错,还能对外秀恩爱呀。
感情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法勉强哎。谢荣娟原来的生活里,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现在感觉两样啦。对外仍是夫妻?荆天棘地,度日如年!终于刚满月了,这日捂雪天,还是押着他去民政局分道扬镳。
她打电话通报云哥:“拔了萝卜心里地皮宽。没拔苗助长;他俩顺心顺情哎,真敢下手,有前科有案底!”她猜着了,云哥果然三个字:“我挂了。”
柴腾云收到国庆哥改良的球电棍正高兴呐:百米内,只要朝驾驶舱揿下击发装置,球电啊磁场啊能烧毁芯片,越科技化网络化越脆弱!——接了荣娟电话,瞥一眼身边月霞,远望窗外清水池蛮像哪朝代风景:“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假山看不见!”
谢月霞已听见荣娟大喉咙:东窗事发!来个3S战术,撒娇撒赖撒泼?六年前我有言在先,假使再出轨,随他咋办。自作孽不可活,都说了吧。
柴腾云静静地听着,拇指扳得“嘎吧嘎吧”响:“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大风大雨呀你受惊吓,凭本能凭感觉飞拢去,抱团取暖。”
他没差评,还理解当时的心境哎,谢月霞感觉回到六年前,把自己磨成口水裱糊裱个态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又能旋转门转圜啦关系回温回暖。
她还好意思回暖?谢天星摇头:六年前像训练场驾车撞桩脚,没扩散呀一巴掌拍消;这次太出格像大街爆胎,柴腾云脸皮爆得血糊沥拉,血豆腐掉灰堆吹不得拍不得——有人看见有人听见啦秘密半公开,不做区隔,情何以堪?
柴腾云不扳拇指了,斟词酌句:“之前,你俩就合得来。继元比我耐心细心啊,体质上也适合你。”尽量平静地说下去,“他刚离婚得有个缓冲期。我俩拖一个月再办手续?少些风言风语,对你对他对箍拢子公司会更好一点。”
谢天星盘点他俩婚姻史,始于吵架,天凑地巧,终于寒暄啦结婚了;人心浮动,人事纷杂哎,又吵架啦寒暄啦,终点回起点,要分道扬镳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谢月霞忽然想起75年第一次亲热,挤捏他耳垂,轻咬轻拉扯,那感觉还在手里嘴里哎!她嘴唇微张好像剪了舌,该说的想说的没来得及说的都吊在喉咙口,心里哗啦啦下冬雨,这次不赊欠不能当啥又立啥啦,婚姻要关门窗!但愿声音小点,听到的少点;听到了会在背后震惊失望呀。我扬着脸几十年,这次面子褪光颜色啦被甩在鄙视链末环啦。
水苑儿知道了,连忙找荣娟姐:“云哥月霞姐去民政局!快去拦他俩!你劝一句,顶我十句。”谢荣娟关门落锁,仍旧收拾资料:“劝啥?心里裂开啦。霞姐援朝早有私情,瞒牢大家眼睛野了一次又一次,银云不幸他俩幸哎!”
水苑儿惊得眼眶要炸了:“难怪你离了云哥也要离!以后咋相处?”
“相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晃了晃手里资料,“萧老师教我快速填礁成岛;跟云哥去谢岭下建个岛礁工作室;等天时地利人和,去D岛护渔,假使撞上小妖就更好啦,动拳脚!给我妈、给你大娘、给云哥姑丈,给好多渔民出口恶气!”
“你俩胆气十足啊。”水苑儿恨自己没用,“我假使学过三拳两脚就好了。”
谢荣娟指点四周:“要赏识自家嘛,论办公室业务你算头把交椅。并轨吧一道去谢岭下,别再死羊吊气凄凄惶惶。三人同居不心焦,闹闹热热。”
水苑儿大概伸头看一下未来的“三人同居”,悬半空啦把脸皮剩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里,扭扭捏捏了,声音像蚊子叫:“我夹当中,算啥哦。”
“正经话,没逗你。”谢荣娟把资料放进拉杆箱,膝盖贴膝盖拿话托牢她:“同居嘛童话一样搭伴过日子,神偷呀偷来岁月静好,三张竹椅一青棚,一棚凉风三闲人,闲茶闲话消闲地老天荒——哦,现在有事,要去海岛做实验。”
她心平气和了:“你俩去天边;我在地角管家陪沁婶,随手打理一下。”
“管家”,言为心声,她把虹桥花园当作自己家呢。谢荣娟倏地抓到这个词,半开玩笑:“管家?恐怕有能力没动力。让云哥以工代薪,给你剪个彩,剪个好彩头。不懂?你俩娃娃亲呀,别再跟自家过意不去,遂了心愿吧。”
谢天星张大嘴:她心真够大的,典夫廿三年,再傻不拉几给苑儿遂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