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影沉沉。
长桥卧波,九曲回廊,亭台林立,寂静无声的户部尚书府,唯有书房桌案漫出微弱的烛光,倒影在雕花木门薄纸糊窗上。
一抹黑色的玲珑身影,趴在屋檐,一动不动,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风吹叶响,我无声无息地停在门前,透过朦胧窗纸,一点微红散着轻烟插入房内。
屏息片刻,里面传来毛笔跌落的声音。我利落地吹熄手中迷香,推门而入,指尖轻弹,一枚随手捡起的石子点住了他的哑穴。
李自成浑身无力,狼狈的跌坐在太师椅上,然眼里的气势却不减半分,迫人的视线盯在我身上。
我直直的回视。
黑色面罩遮掩了我的容貌,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侧,锋利的刀尖压在他的脖颈,微微施力,很快便见了血。
感到痛意,他不若方才那般冷静,因被封了话语,只得沉沉的闷哼一声,直到我点开他的哑穴,猛咳了几下,才哑着声音开口:“阁下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听闻前朝卫王室留下了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本姑娘今次前来,是想问大人借一借那藏宝图。”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迟疑:“姑娘既知此图之重要,陛下又怎会放在小的手中。”
不知死活。
我手执尖刀,在他被划开的伤口上,来回滑动了几下,而后重重一压,殷红的血柱顺着刀尖流出,滴答一声落在地上,像在无尽黑暗的深渊里,兀自蔓延生长的曼珠沙华。
静谧之中,传来他猛然抽气的声音。
我冷笑一声,随即淡淡道:“大人又何需如此妄自菲薄?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我又怎会深夜到此?”
李自成急切的咳嗽了几声,一双浑浊的眼睛,一反方才的凌厉,无奈且颓然的盯在我带着面罩的脸上。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大人可是怕藏宝图泄露招致秦衍的灭族之灾?”
许是我方才直呼秦王名讳,引得这忠心耿耿的老臣不满的蹙起了眉头,眼见他喉结滑动,正要出声,我冷着声音打断他:“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没了这图,在被发现之前,也许还能卷家出逃,但若是此刻拒绝了我……要知道,我这把刀,可是实实在在架在你脖子上的。”
“你!”他恨恨的瞪着我,眼底满是不甘,顿了好一会儿,才用尽全力的咬牙说道:“藏宝图就在桌子底下从右边数的第二个柜子里。”
闻言,我挑了挑眉,暗叹这次任务的简单,收好刀便附下身子去拿,只是刚拿到藏宝图的那一刻,耳边突然传来他尖锐而又急切的一声“救命啊”。
喊声一起,府宅的灯光便都亮了起来,喧闹声和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且越来越近。
一股怒气自胸腔升起,我转过头。
他姿态仍保持着方才的落魄,但语气却是一改,掩盖不住的得意,“姑娘,如果你能说出是谁的指使,或许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他话音刚落,顿时便有人从走廊左右两边蜂拥而上,不消片刻便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单闻吐纳声,来者约有数十人,且功夫都不低。
我一边暗恼方才的大意,眼底的杀气尽现,无不遗憾的轻笑道:“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杀你的。”话毕,我手起刀落,一条生命悄然逝去。
发丝在风中轻扬,我注视着这个死不瞑目的中年男人,他偏头倒在红木太师椅上,脖颈间一条细长血痕正汩汩地冒着血,眉心是深深的褶皱,带着不甘的双眼即便失去了生气,也仍在怨恨瞪着。
我凝神运气,匆匆瞅了一眼房内。
三面俱是墙,只有西面开窗,这是唯一的退路。
不待我多想,门外守候的人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破门而入了,于是足底生风,跃窗而出,幸而夜色掩盖了我的身影。行至墙头,匆匆往回一瞥,丞相府已是灯火通明,充斥着慌乱的脚步声、呼喊声。
许是追兵发现了里面的情况,很快跟了上来。我不敢停留,脚步在漆黑屋檐落下一个个轻不可见的印子,身子一斜,最终钻入了一家酒肆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