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后，护心将弟弟放到床榻内侧，凝视着弟弟熟睡的小脸。在护心的眼中、心中，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温柔驱散了委屈和害怕。
这一夜就在护心和凤心匀匀称称的呼吸声中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护心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唤醒。内屋伺候的婢女睁开惺忪的双眼，一边揉着一边去开了门。
门开后室内室外两婢女对上面，一个一脸疑惑，一个一脸忧色。待内屋婢女完全揉醒双眼细细看清后，才发现了室外婢女身后的月儿。
内屋婢女也变得一脸忧色了。这二人又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那一切。
此刻二人早已应该去通知小姐了，但二人并没有动。她们不明白月儿此行的目的，而且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二人心中很是替小姐不平。月儿的身份是较这两位婢女高一些的，这会儿二人堵在门口，也不顾身份尊卑了，在月儿面前摆出一种打算替主子找回点场子的威风。
月儿看这二人面容不善，似有意为难，冷冷地道:“我来找护心小姐道歉，你们进去通知一下护心小姐。”
二人仍旧不动不让不禀告，只回了一句：“护心小姐还未醒，你在这再等一会吧。”她们二人听得出来，月儿的口气一点道歉应有的谦恭都没有，只感到自己在被命令。
护心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却是醒了，道：“是月儿姐姐吗？进来吧。”随即起床穿好了衣服，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
二婢不得不让开路来，月儿走进屋内，径直跪在了护心身前。
这可把护心吓了一跳。这种大礼，并不需要在道歉的时候施。况且护心从来没觉得月儿有错，有错的是自己才对。
“月儿姐姐，你快起来。”护心赶忙下床去扶。
月儿不起，轻轻推开护心的手，眼睛并不直视护心，只道：“护心小姐，昨晚是我做的过分了，希望护心小姐能够原谅我，我愿意接受护心小姐的任何惩罚。”月儿的语气就像是在念白，语调很平，无起无伏。
“月儿姐姐，昨晚是我不对，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才让热水洒在那舞衣上。是我应该道歉，对不起，月儿姐姐。”护心的语气很诚恳，诚恳到护心内心竟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跪下来才行。
月儿仍旧没看护心一眼，道：“那小姐能原谅我了吗？我和娘是不是可以继续做工了？”
护心不明白后一句话，只是道：“月儿姐姐，你快起来吧，我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吧。”护心再次伸手去扶。
月儿没待护心的手碰到自己就已站起了身，转身前道了一句：“多谢护心小姐。”然后便又径直出了护心的屋门，再没回头。
这明明应该是一次和解的道歉。但护心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那种状态了。
护心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凉了起来。看着月儿远去的背影，护心的心里似乎空了一块儿。
“哇——”凤心的一声哭喊，拉回了默默哀伤的护心。
凤心在护心面前总是表现得那么及时，那么应景，那么懂得适时而动。不管是哭还是笑，又或者是安安静静。在夫人房里每天晚上都要折腾夫人两三回的他，昨晚竟是一声都没吭过，就那么甜甜地睡满了整整一晚。
现在，他饿了。
护心抱着弟弟去琴妈房里喂饱了奶，就直转去了夫人房间。
夫人在得知凤心昨晚并没有折腾护心后，终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股气，夫人一松便是松了六年，终造就了一个六年的“佳话”。
在询问了护心和月儿的事情之后，又得知今早在护心房中的事，夫人也是很无奈，她看得出，护心并没有因为这场道歉而养好那受伤的心。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声音，母女二人立刻便分辨出是城主回来了。城主先是把出门相迎的护心一把抱起来，笑呵呵地用那断针般的胡茬磨蹭着护心的小脸，逗得护心一扫阴霾笑了起来。
“夫君，你可曾向叶叔叔道了歉？”夫人问道。
护心听到道歉这个词时，眼中的光稍稍暗了那么几分。
“那是自然，我还拜托叶叔请到了的一位好朋友，过几日他便会来咱们城中做客，到时，大家一定能涨涨见识。”
“是谁？”
“你还记得昨日族宴上叶叔提到的那个妖怪吗？就是它？”
夫人大惊：“妖怪？”
城主看着夫人惊讶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夫人放心，那妖怪现远在西边的主国中，而且叶叔向我保证过了，那妖怪不会伤人，只是长的丑了点，说是像个猴子，哦对了，叶叔说那妖怪的名字就叫什么千眼猴。”
“这，你真是去道歉了吗？真的有妖怪？”
城主再次大笑道：“哈哈，当然当然，只是我这心中好奇便问了一句，那叶叔看我好奇又来了兴趣，和我聊起来就没了时辰，再加上喝了些酒，这不，昨晚就索性和叶叔同床聊到了天亮，哈哈哈哈。”
城主确实是很开心。平常总是一副严肃模样的男人，到了自己的妻女面前多少会放松一下性情。
夫人笑着挽住城主的手臂，问道：“那叶叔叔怎么会认识一个妖怪？”
“怎么？夫人也好奇起来了吗？”
夫人瞋视了城主一眼，城主忙收了调笑，道：“叶叔说是他在去年打猎的时候，在我们城北山林中偶然遇见的。当时叶叔喝了些酒，竟也不怕，周旋了一会儿发现并无危险，就那么上去和那妖怪攀谈了起来。”
“叶叔说，那妖怪一开始说的话他什么都听不懂，不过那妖怪也没害他之意。不一会儿那妖怪就在地上画了几笔，竟是我们用字。后来才知道，那是那妖怪的妖法，能够看到对方曾看到过的一切事物，它看了叶叔的记忆，就把我们用的文字照猫画虎地画了出来。妖怪告诉叶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到了那山林中，本来自己在妖界中好好的，偶然碰到了一个黑黑的还发着光的东西，突然间就跑到这里来了。”
“真的有妖界存在？那妖怪怎么去了主国？”
“叶叔当时并不是自己去打猎的，是带着他的一位侄儿一起。他的侄儿是主国的一位木匠，来探望叶叔，叶叔看他体弱，就想着带他出去历练一下。叶叔还说他带那妖怪返回他侄儿那里时，吓得他侄儿差点没尿了裤子。”
“说重点。”
“是。那千眼猴啊，外表像个猴子，体型却是听说长得特别高大，这才吓坏了他侄子。叶叔心想，这妖怪他也不便带回城中，又觉得自己和那千眼猴算是有缘，便让他侄子领了去，到了主国。他侄子一人住在主国的一个偏僻小村之中，没人发现。就算发现了，主国的人也比咱们多些见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夫人叹口气道：“好在那妖怪还算和善，这要是真如传说中吃人的话，恐怕……”夫人想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哎，夫人莫怕。等过几日，让叶叔带来让大家见上几眼，也就打消了大家心中这些顾虑了。叶叔说，那妖怪感念他的保护，就给了他一些礼物作为答谢，那什么核桃，奇灵种，就是那妖怪给他的谢礼。这样看来，这妖怪心性应该还算不错。”
“不管怎么说，你要保护好大家的安全。”
“夫人，那还用说，若是那妖怪吃人，就先让他吃了我。”
“你呀……”
护心被父亲抱在怀里听了这一套的说词，心中念叨着：“妖怪？原来真的有妖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