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心房中,琴妈同护心并坐在床边,黄昏暖洋洋的霞光透过窗棂,琴妈却没有丝毫暖意,满脸忧愁道:“小姐,你有所不知,现在城中的百姓们都对少爷起了戒心,大家都在担心少爷会不会再次变成那个样子,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城主和城主夫人对此也有很大的压力。小姐,你最懂事了,今后你是要做整个凤阳城的城主的,你忍心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的,城主和城主夫人整日愁眉苦脸的吗?”
护心听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假思索地表示不同意了,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她确实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的善良不允许她为了自己而让他人陷入痛苦。可是,她同样不想和弟弟分开,她没有朋友,和弟弟分开了,一定会变得更加孤独……还有弟弟,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还能好好的听话吗?弟弟的神智有疾,会有人像自己一样去爱护、关心他吗?
琴妈见一语奏效,紧接道:“小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少爷只是去凤统领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凤统领定会好好待他。等城中百姓们的担忧消减了些,小少爷不再被关注的时候,我们就能接他回来。再说了,这段时间,小姐你完全可以去探望小少爷,不会有人阻止。”
护心的泪流了下来,凤心其实一直就坐在她的身后,自从琴妈进门那一刻起,凤心就在,但是他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琴妈的那些话完全和他无关。他只是悄悄地在后面一遍遍平抚着护心的床被,这时见到护心突然流泪,立刻蹿过来伸出自己的衣袖来为护心擦拭。
琴妈说话时,也并没有当凤心是存在的。这一切,她只要护心的决定。
护心早就有了决定,就在琴妈把城中百姓和城主夫妻二人搬出来的时候,她就有了决定。但护心不忍心说出口,不忍心说出那句答应。
不忍心的,太多太多。
无奈的泪,一直在流……琴妈已经看出了护心的决定,所以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她要留给护心时间让她去和凤心说明这一切。
不过让琴妈想着尽早离开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凤心看她的眼神。就在护心流下第一滴泪的时候,凤心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变得凶历,仿佛与她有着血海深仇一般,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这个孩子无情地撕碎。琴妈在担心万一这孩子再一次变成那副样子,向着自己……还是赶紧离开吧,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琴妈离开后,护心那紧紧攥住凤心小臂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如果不是这样,凤心能不能控制得住,也是难说。在凤心的意识里,姐姐那流下的泪,就是他心底的禁制,是发动攻击的号角。
没有人能被允许,在他面前伤害他的姐姐。
护心回过身来,将身前的凤心转过身子,面对着面。
护心流泪,微笑:“心儿,和姐姐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去到凤燕语姨母那里……姐姐会经常去看你的,等过段时间姐姐再接你回来。”
“去,姐姐……不哭?”
护心听了这句话,强忍住的泪水差点再次控制不住,护心在哽咽,她已无法言说。
不能再哭了,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都不会哭,为什么现在……要坚强,只有自己坚强起来,才能真正地保护好弟弟,而不是只做被保护的那一个。
护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凤心也点点头:“好,心儿听话。”
“你要在燕语姨母那里好好的,燕语姨母说的话,就是姐姐说的话,知道吗?”
“嗯。”
此时的护心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为凤燕语省去了多少麻烦。
今晚,是护心安抚着凤心一起睡觉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分开了,今夜,护心一直没能入睡,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凤心的长发,那头长发柔顺无瑕,犹比今夜黑。
护心想着:“如果心儿是个女孩子,拥有这样一头美丽的长发,肯定会很漂亮。心儿的脸蛋儿也像是个女孩子,粉雕玉琢,柔柔润润的,但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他是那么威武呢?那种阳刚之气又绝对不是女孩子能够拥有的。等心儿长大了,会不会变得特别帅气?会不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自己的弟弟呢?”
“心儿的神智之疾好像从那天救了自己之后,就好转了一些,以后应该也会逐渐好起来的吧。心儿以后一定会很聪明呢,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天,就在护心的漫想中慢慢亮了,清晨起床时,护心的脸庞刻上了两道深深的泪痕,说好了不再哭的,怎么又哭了……护心责怪自己,用温水清洗干净后,叫醒了还在熟睡的凤心。
今天,她要亲自把凤心送去姨母那里。
然而没料到的是,她的姨母,凤燕语统领已经亲自勒马提刀上门来提人了。护心领着凤心刚刚推开屋门,便迎头撞见了立在门前的一匹长鬃高马,以及马上持着长刀凛凛生威的凤燕语。
凤燕语是唯一一个敢进城主府不下马,持武兵之人。城主是她的手下败将,面子?不好意思,凤燕语面前,凤阳城内没人拥有面子。
说凤燕语来提人是一点没错,凤心就是让她给“提”走的,凤燕语一手持刀,一手探身一抓,凤心就那么被横提了起来,随后缰绳一握,马一嘶,留印,不留人。
凤燕语一路来,一路走,一路之上,处处是人。人们想知道凤燕语到城主家里来做什么。通常情况下,凤燕语亲自持刀骑马进入某人家中的话,那这一家将在之后的长久岁月里,被大家抱以同情和怜悯。
但这次不同,这是城主府,难道城主家中也有人犯了什么事,惊动了这位统领?在地位上怎么说城主也是要高于统领的,不知道这次的凤统领还会不会那么威风。
——会!
人们望着凤燕语远去的马蹄印,将同情和怜悯的眼神再一次毫无吝惜地送给了城主一家。城主也是郁闷的很,这凤燕语可谓是一点都不尊重他,来来去去的,和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只不过对着夫人点了下头以外,便径直去提凤心了。
人们把怜悯之意送给了城主一家,却没有送给凤心。在他们眼里,凤心,似乎不值得怜悯。似乎,只有这个孩子被凤统领带走,他们才能真的安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