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童未答时,其左侧一将道:“嬴原,你怎敢妄出此言!现在的国主已经不是你了,何为叛你?”此人说完,意有未逮,又对嬴原身旁侍立的凌天雪斥道:“败军之将,为何见国主还不下跪?”
嬴原哈哈一笑,道:“皇兄,这便是你的主将了吗?你的眼光可不行啊,西方副国的军权可不能交到这种废物手中,正好,我为你带来了一位适合的军中主将,希望你不计前嫌可委以大用。”
那将领一听,登时怒气上头,原来他在嬴原手下,便是不被赏识。赶上了嬴原将国中精锐勇将尽数带出,嬴童才把他提了上来。他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这两个个败军之王,败军之将,到了现在还在嘲讽于他。当下骂道:“你们两个不过是两只丧家之犬,前来投降乞命而已。再不跪下,老子就让人宰了你们,再一把火烧了那片秃山,。”
“退下。”嬴童终于说话。
嬴原观察着嬴童的神态,还有他身旁那不识之人。嬴原能感觉得出,在这里,那个不识之人似乎才是真正的掌控者。这是他的习惯,尽管他观察出了这一切,也自知无用。
那名将领看了一眼嬴童又瞧一眼那不识之人,悻悻退了下去。
嬴原道:“凌将军,跪下。”
凌天雪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嬴原,嬴原昂首道:“没听人说吗,你我是败军之将,前来乞降,眼前之人又是你未来国主,怎能不跪!”嬴原干脆地道出最后一字。
凌天雪听了,神情存威,撤步下跪。此时的苏青桓见状,恨意满心,叹自己无能为力。
“皇兄莫怪,我身有少昊氏传剑,暂不为人跪。不知皇兄可有我的答案?”
“此事不得不为。”
“苦衷?”
嬴童颓然点了点头。
嬴原虽站于阶下,但气质威严不减,仿佛他才是受降之人。嬴原道:“皇兄,国之重事,你不惜聚十万兵不远千里诛杀于我,叛国毁义,只言一句苦衷而已?”
嬴童咬着牙,嬴原对他的指责他又哪里不懂,可是,可是又能如何?嬴童吼着:“你不懂!”
嬴原不受威,继续道:“四年前,‘天下不问’中嬴烛受到威胁?你可怀疑我?如果是,你难道就只顾一家之利仇,而弃我国民苍生于不顾?记得小时候,你常常教导我要遵大义而为,这便是皇兄口中的大义?”
嬴童愤激懊悔百感于心,眼中泛红,道:“我自知不是你。”
“可这却是你的出师之名。”
“你不懂啊。我不能放弃他们的命啊。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放弃他们的命啊。”
“谁的命?”
“我的妻儿。”
“你受了胁迫?”嬴原将目光投向一旁那不识之人。又道:“可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儿和天下人的妻儿,孰为贵?我御重兵,防斩妖物,护守苍生。而你御重兵,却来与我自相残杀,只是为了你的妻儿。”
“嬴原,我问你,如果是你的妻儿呢?”嬴童恨泪流下,气声问道。
“我无儿,唯有一妻,若我如你,不可救时,立杀之。”嬴原此话斩钉截铁,他曾想过如果是敌人将果儿作为他的软肋胁迫之,他到底会如何做。
而他的答案,便是那“不可救时,立杀之。”尽管果儿对他来说,是此生唯爱。
而他没有说明,他之所以得到这个答案,全是因为他的皇兄曾告诫过他“遵大义而为。”那是嬴童不恋政事离开西方副国时对嬴原的说的最后一句教诲。嬴原至此谨记,可惜,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已忘了。
嬴童叹息,似是解脱,但却早已无法解脱。立杀之吗?杀自己妻儿,和杀天下妻儿,真的有区别吗?
“所以,你我不同啊,我终不可为一国之主。”
嬴童此话说完,于旁那位将领又出首道:“嬴原,快点自戮吧。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
嬴原不听其言,只是静静的盯着嬴童,他要嬴童亲口一句话。
“你,自……”
“将军,接刀。”于帐外陡然闯入一人,白袍红刀四支镖,却是凌天雪的“雪上血”。此人入帐即刻将在外从侍卫手中夺来的“红刀白剑”中的红刀投向了凌天雪。
凌天雪接刀,拔刀。
煞气随刀出,寒气冷入骨。
“凌将军!”嬴原全然没有想到凌天雪竟然会违抗他的军令。他知道,凌天雪是要为了他做最后一搏。
他来不及阻止,凌天雪便已出刀直攻嬴童而去。刀快无影,血煞之气充斥满帐。
这柄红刀,名为“掠魂”与那柄白剑“镇神”同为凌天雪从不离身的武器。尤其是“镇神”,“镇神”能够抑制他的煞气,那是凝聚了两千五百条人命的来自于“掠魂”的煞气。
当他杀人越多,“掠魂”所凝聚的煞气便会越多,威力也会更强,但是,他也会被煞气自侵而失去神智。“镇神”原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那个为了阻止煞气侵神的他,而被他亲手杀死的兄弟。
从那以后,十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再拔出属于自己的刀——“掠魂”。名属神武之列的“掠魂”
而没有“镇神”在其身边。
放弃“镇神”,方能拼死一搏。
他已无法止杀。
两千五百条人命的魂灵似乎终于得到了解放一般,飞掠嬴童而去。
帐外,八十名“雪上血”已经将主帐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每一个人手中都持着一柄红刀,刀刃向外,外面是又一层将他们围起来的敌军。
他们是杀进来的,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进来,这本是他们所擅长,军中取敌将首级,是“雪上血”被培养起来所遵守的总则之一。
但是他们是取不了嬴童的首级的。
因为他们的将军亲自出手,也未能取到。
账中的凌天雪被阻止了,被那个注定会出手阻止的人阻止了。
此时充满账中的除了煞气,还有水,满帐的水。账中所有人都被这个悬浮着的水球淹没其中。凌天雪的“掠魂”在水中,停了下来。
“这么低等阶的神武,也好意思拿出来吗?可笑。”不识之人在水中能够说话,但此时账中的人们却已听不到。他们在挣扎着,想要脱出这座水牢。
唯有停下的凌天雪没有挣扎,最快速的人变成了最静止的人。而下一刻,帐破水消。
凌天雪弃手中刀,闭目双手合掌,再睁眼时,已成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