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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那一晚，是她在季宁走后第一次进入深度睡眠。起床去卫生间的途中经过客厅时，爷爷奶奶正在桌前吃着早饭，根据时间推断那时大概是7:30左右。
一路上她都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已至于坐到马桶上的时候差点摔到一边。大概真的太久没休息好了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出门后才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子一路倾斜，最终她眼前一黑毫无预料却不受控制的摔倒了。
倒地那一下，她不小心磕到了桌子，只听一声巨响。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马上恢复了意识，她只感觉大脑神经深度麻痹，口鼻并用都吸不到足够的氧气。只是身下凉爽的瓷砖让她感觉异常的舒服。她贪婪的躺在上面，就像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尽量寻找着异于原本生存环境的最后的存在。
“妮儿。”
一个熟悉的称呼伴随着熟悉的声线从身侧传来，原来她真的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她努力的转过脸，便看到了无奈的走回卧室的奶奶，和身边满脸心和疼担忧的的爷爷。
爷爷伸手扶要她起来，但因为意识尚不灵敏，才一起身头就重重的磕到了桌子的面板上，只听「咚」的又一声巨响，小念又躺回到了地面上。
这一撞，倒好像是让大脑恢复了意识，但也真实的疼痛。原来肢体反应能力真的不在线了……
爷爷见状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过了几分钟后问：“感觉怎么样了。”
小念一边说着没事，一边用手肘顶着地面发力，这次支起上身的时候完美避开了桌面板。爷爷在旁边搭手把小念扶了起来，小念在确认自己站稳后就把自己的胳膊往回扯：“爷爷，我没事了。”
爷爷似乎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小念执拗的又摆摆手说：“爷爷我真的没事了。”
爷爷无奈的松开手后没再回到餐桌前继续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卧室。
之后小念就听到爷爷奶奶在另一个房间吵了起来。虽然全部的内容听不清楚，但仅凭偶尔高声的几句也足可以判断他们谈话内容的方向了。
午饭后，小念收拾好基本的行装后走到奶奶爷爷房间说：“爷爷奶奶，放假了我也该回去了。”
“就是啊，我不是也担心你妈想你嘛。”
奶奶一脸热络里似乎还透着点兴奋，小念淡淡一笑：“是啊。所以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们。”
“没问题。”
奶奶答得痛快，爷爷却一脸不放心。
“爷爷，画架我收好了，过几天就过来拿，麻烦您帮我放到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爷爷点点头。
有爷爷暂时看着画架，应该可以放心了吧。毕竟奶奶可是会不分任何时候，再不征求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把她看的上眼的东西随意送给她喜欢的任何人。若是旁的也就算了，但这个世无其二，无法取代。
“那爷爷，我先回去了。”
“嗯。”
爷爷应了一声，最终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回去好好睡觉，你现在还太年轻，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嗯，我会的爷爷，您放心。”小念笑着说。
早恋谈不上对错，没遭到家人的反对已是万幸，那么如果得到一方家庭的认同呢？如果得到双方家庭的认同呢？
虽然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但有一种力量可以超越生死，那就是爱。
所以也就没有力量可以阻止她去守护这份爱里，因为封心存爱是她的权利。
- 4 -
回到家后，母亲的态度透着她熟悉的冷漠与厌弃，就像她认识季宁前的那些年一样。只是，她竟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原来这段时间里，他消化了她那么多的烦恼和负面情绪。还给她带来了比他想象中更多的家人般陪伴的温暖。他真的就像是一个……丈夫……
那一夜小念依旧辗转难眠，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没太多的去想季宁。她只是放心不下那个画架。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小念就将寄存在爷爷家的画架拿了回去，同时她拨通了那个一个月以前就知道的电话号码。
虽然间隔的时间有些长，李文接起电话的时候却没有做出任何意外的反应。简单约好时间后小念就把自己家地址发给了李文。
大约半小时不到，李文就抱着一个算是比较巨大的纸箱出现在了小念家院门口。
依旧是那一头闷青色的头发，依旧是一副不羁的样子，就跟之前她每一次见到她一样。不同的是，那似乎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单独正常的展开一段对话：
“麻烦你了。”
“别客气。”
小念伸手就要接过纸箱，李文巧妙的一避：“挺重的，我帮你送上去吧。”
“……”
见小念似有顾虑，李文接着说：“你不用担心，给你放在门口，我不会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念忙解释着：“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可以的。”
李文笑了笑：“一个女孩子就别逞强了。”
……这种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莫名熟悉，让她的自然的想到了……他。是啊，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性格脾气很不同的话，有怎么会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
见小念似乎有点走神，李文轻咳了一声说：“你带路吧，我跟着你。”
“哦，好。”
小念回过神来带着李文走向了自己家的单元，快到顶层的时候，李文的头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汗珠。
“这家吗？”李文小声问。
“嗯。”
见小念直接拿起钥匙开门，李文下意识的转身就要走。
“进来坐坐吧，我妈妈不在家。”
……
小念惊异于自己发出的邀请，那一瞬，她在李文的眼眸里读出了同款的意外和懵。很明显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一如小念。同时某种愧疚在她心里油然而生，她似乎觉得李文也是。
相持几秒钟过后，李文搬起箱子走了进来。刚刚他的确犹豫了，但最后他还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十分牵强的理由——那只箱子太重了，她真的搬不动。
“放哪里？”
“哦……这就里可以。”
随后小念从冰箱拿了瓶可乐递给了李文：“辛苦了。”
李文愣了愣从小念手里接过了可乐：“谢谢。”
然后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递给了小念。只是开口时显得有些犹豫。小念觉得他大概是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她很伤心，但他却又必须把季宁交代给他的事情做完。
“箱子里是他买给你的服装设计全套色的马克笔，还有从高二开始的文科数学跟物理的练习题。”顿了顿他接着说：“录音笔里是他录的关于那些练习题的全部讲解，本来是跟这些放一起的，我怕压坏了就单独拿了出来。”
“谢谢……”
看着眼前的东西，小念一瞬陷入了怀念，但最终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还是被她用力的忍了回去。
李文唇线微抿，欲言又止。
小念这种表现，在一个男人看来太让人心疼了，尤其还是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心里的青梅，但是她却又早已经是心里装着自己最好兄弟的女孩儿了。
这时小念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见笑了。”
“没事……”
“哦，请坐。”小念发出了迟到的邀请。
这糟糕的对话……气氛死一般的尴尬……
“不坐了。东西完整的交到你手里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谢谢。”
“客气了。”
“不仅仅是今天。”小念眸光倏然流转，透着说不明的情绪：“谢谢你告诉了我一切，没让这段时间的事成为我一生的遗憾和悔恨。”
像是有根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她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懂事的，也不用这样独立而坚强，让人心疼的要死。还有她这么深刻的一份爱，可大概他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犹豫片刻李文说：“客气了，那我欠你的感谢更多。”挣扎了一会儿他接着说：“我出国的事没办成，我的电话你有了，如果有事一定不要自己扛着。”
这话说出来莫名的奇怪，果然小念脸上的表情也透着吃惊。李文略显匆忙的解释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是救过我三次的人，所以有事一定要说。”
这些是实话，也是他的心里话。但是更多的他不会再说了：他会一辈子守护着她，配着她。
房间里又是短暂的寂静，稍后小念开口：“……谢谢。”
“嗯，那我回去了。”
小念嗯了一声，一句「再见……」后知后觉的飘了出来。
闻声，李文背着身子冲小念摆了摆。
原来，他听到了。
待到李文的视线消失在视野里，她关上门大门后就将那只大大的纸箱拖进了卧室。缓缓的打开的一瞬，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以为经过这一个月，她即使做不到坦然，但至少应该能对自己的情绪有一个基本的控制，甚至是暂时麻痹了。
原来，她错了。
是啊，一段已经镌刻进灵魂的记忆也许会是这辈子都抹不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