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天边,初阳刚冒头,染红云霞。
而头顶的天空,却是笼罩着大片乌云,仿佛就要压下来,空气中还有夜里残留的冷,没有多少燥意。
初阳很美,只是,今天阴转雨。
…
轩瑾已经醒来,透过窗,看着外面的天气,眼里映着一抹红。
不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一名小厮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放在了架子上。
轩瑾开始洗漱,很快,洗漱完毕,在正厅,吃早食,之后,便是去望夕学堂。
在出门时,陈伯已经在门口侯着,和往常相似的一天,又开始了。
路上,轩瑾心中升起一种感觉,他知道,那些人又跟了上来。
望夕。
夕殿。
又一次来到这里,而这样的机会,已然是不多。
轩瑾心里叹息着。
这时候,望夕学堂里的人还不多,辰时三刻,才开始授课,而轩瑾,每天都来的很早。
还差三刻钟,才到辰时。
轩瑾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囊,打开口,里面是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轩瑾取出钥匙,插入锁住夕殿大门的同色大锁,一扭,锁开了。
轩瑾进入其中,一步步走向深处,摆放在左近的珍贵藏书,不看分毫。
钥匙,是望夕的老院长交给轩瑾的,老院长是城主曲浦的好友,对于轩瑾这个认真可爱的孩子倍感欢喜,也对轩瑾的状况感到惋惜,由曲浦说情,默许了轩瑾可以观看夕殿任何藏书,期许能从中获得解决办法。
当然,老院长也觉得不大可能,毕竟,没有源,可能这个世界,都是头一遭。
老院长知道,有贪婪之人可能会起觊觎之心,在看到每日有老仆陈伯接送,甚至流过几次血后,他便放下了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庇护,没有多久了。
青葛的安排,除了老仆,曲浦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老院长也不例外,不然,老院长不可能安心将钥匙交给轩瑾,也不可能任由轩瑾阅读夕殿的藏书,尤其是对武者具有莫大吸引力的心法武技。
知情人只有曲浦,老仆陈伯,已经去世的青葛,还有两个当事人,轩瑾和长歌。
扯远了。
轩瑾走到深处,面墙,左路尽头是一处楼梯,轩瑾走上楼梯,很快,二层的光景映入眼帘。
二层的布局与一层相差不大,只是收藏的书籍少了许多,可以看到,很多书架都有大量的空白。
二层的书籍仍对轩瑾没有什么吸引力,转角还有往上去三层的楼梯,轩瑾没有去三层的想法。
三层收录的,是整个望夕,甚至可能是整个西城最顶级的武学宝典,却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之所以来二层,是因为三千道藏就在第二层。
轻车熟路,来到道藏摆放的位置,旁边有一扇小窗,窗前还摆着一张小书桌。
这是轩瑾固定的小位置。
轩瑾从书架上取出上次没读完的那一本,坐在书桌前,读的津津有味。
只有三千道藏这里,与其他地方不同,三千道藏,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四排大书架,每一本都有三寸三厚度。
三年时间,轩瑾花了近一年时间,将夕殿其他藏书通读,期间,也一直兼看这三千道藏,后面两年,就单纯是读道藏了。
真要说起来,其他藏书,内容远远比三千道藏多的多,而且轩瑾基本可以过目不忘,并且通晓其意。
三千道藏不同,要读懂它,实在太难,文字晦涩,很多文字与现在都有不同意义,还有更多的篇幅,是记载甚少的古文字。
外面传闻的,三千道藏怎样,有虚有实,但真正困倒众人的,正是因为它太难读懂,所以,才放弃了。
这个世界,能够修行的武者是主流,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得入门,却无法改变,这是事实。
所以,能成为武者的人,必定不会花更长久的时间,去专研不知是否有用的道藏,错过了黄金时期,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寸进。
而不能成为武者的人,没有那份天赋,就更没有时间去琢磨道藏这样晦涩的东西,生活,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随着两年多来的专研,轩瑾已经能够看懂道藏内容,纵然需要多读几遍,但仍比一般人看一本书快的多。
手中这一本,轩瑾已经看了四分之三,再过几天,就可以把剩下的三本也看完。
两年多时间,把晦涩难懂的三千道藏看完,并通晓其意,说出去怕也很难令人信服。
那门技法,是轩瑾在道藏第一卷找到的,并不是直白的写在开篇或者内容里面,而是他在一边查阅资料,一边阅读时,偶然发现的奇妙规律。
于是,他之后花了整整三个月,经过多次筛选重组,才得到了那门技法。
一卷,是三十本三寸三厚的书,需要在这三十本书里,通过规律筛选文字,组合,筛选,组合又筛选,往复了十三次,才把有用的文字彻底找出来。
最初,轩瑾只是觉得好奇,编出三千道藏的人,究竟在背后隐藏了什么,需要用这么复杂的工序,把东西藏在里面。
而在得出技法的瞬间,轩瑾有一刻真的觉得,三千道藏,能帮他解决身体没有源的问题。
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除了第一卷,在后续读过的道藏中,并没有什么隐藏规律可言,连类似的都没有,轩瑾的期望直接落空了。
夕殿二层,没有其他人存在,安静的过分,只有时不时书页翻过的声音。
翻过最后一页,这一本,就算是读完了。
轩瑾还有一个发现,三千道藏每一本书翻到最后一页,都有一个奇怪的图案,且均不相同。
轩瑾以为有特殊意义,特地临摹了十几个对照,发现这些图案连相似的地方都没有,自然联系不到一块去,这才作罢。
窗外声音有些嘈杂。
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小雨,混杂着有人争吵的声音。
轩瑾合上书,将之放回原位,向楼下走去。
院中走廊。
一群少年围在一起,分三者。
受害者,肇事者,以及旁观者。
现场,受害者是一名年纪稍小的少年,被推倒在地上,身穿白衣,却沾满了泥泞,头发披散着,脏乱不堪。
少年的肩头有一只脚踩着,让他无法起身,原来,衣服上的泥泞也是被踩上去的。
肇事者是三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可以看到,三人的衣肩被小雨淋湿,头发也是。
踩着受害者少年的那位,面带怒容,眼中带着轻蔑的目光,即便是身体下躬,俯视着少年,也不忘微抬起下巴,象征他高贵的身份。
旁观者有六人,四男二女,看到这一幕,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有什么动作,他们是突然撞见这一幕,这时候,帮也不是,不帮,想脱身却又害怕肇事者三人事后追究。
其中,躲在旁观者后面的,看起来最小的少女,眼中满是焦急,隐隐有泪,想帮忙,却害怕的连迈出那一步都困难。
“死奴才,真以为进了望夕学堂,就摆脱你低贱的身份了吗?还敢违抗我的命令!”
说着,他加重了脚力,照着少年肩头,狠狠地踩下去。
受害者少年吃痛,脸上露出痛苦的模样,但是忍住没吭声。
轩瑾下来,刚好看见。
受害者少年叫邢一,轩瑾记得,以前有一次,邢一曾帮过他一次忙,帮他在夕殿找一本书,算是一个小人情。
踩住邢一的少年轩瑾也认识,或者说,整个望夕学堂里,没人不认识,司马家的少爷,司马川。
轩瑾四下看了看,目光移到走廊外的院子里,院子周边设有花坛。
轩瑾冒着雨,走到花坛边,在护栏上拆了一根木棍,掂了掂分量,然后,朝司马川走去。
所有人目光都在司马川,以及被踩的邢一身上,没人注意到轩瑾的靠近。
直到靠近司马川背后,站在司马川正对面的六个旁观者才看见轩瑾,而此时,司马川嘴里还不断说着“低贱、杂种”等难听的字眼。
轩瑾伸手拍了拍司马川的肩膀。
“谁啊?没看见老子正在火头上吗?”
司马川嘴里骂咧着,转头看来,没见着人,只看见一根木棍挥来。
司马川心中一凛,慌乱的闪开了。
自然,踩着邢一的脚也松开。
轩瑾本也没打算击中司马川,后者好歹也是正式踏入启灵境的武者,是修行者,与他这个普通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提前有了反应,自然能躲过去。
在拍了司马川的肩膀后才挥棒,目的就是想让他躲开,松开邢一。
在司马川躲开时,木棒就被轩瑾扔在一旁,然后,将邢一扶了起来,并掸去他身上多余的泥泞。
“没事吧?”
邢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多谢轩瑾少爷,只是此事因我一人起,少爷犯不着为我招恶。”
“没事,就当还你人情。”
轩瑾笑了笑,这样回道。
邢一听着有些奇怪,在他记忆中,自己并没有做过值得轩瑾还人情的事,便以为后者是故意在人前这么说,来帮助自己,心底愧疚不由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