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陆陆续续的就有学生前来报道。
果然被母亲言中,学校里没有早饭。
祁向东到水房打了一壶开水,就着母亲准备好的干粮吃了些。
校长招呼大家在办公室简单的开了一个早会,无非就是些安排好学生班里和住宿的工作,最主要的是收取学杂费,严禁拖欠。
祁向东拿着自己班的学生名单,来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学生及家长在等候了。他把学生的名单贴在教室的外面,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围过来,指指点点的,有的走了,有的跟着祁向东进了教室。
一上午,收费,点名,安排座位,安排宿舍,打扫卫生。
第一次上班,还当着班主任,祁向东感觉到了压力,自己也是从学生一步一步的过来的,那时真没感觉到当老师有这么的费心费力。
他生怕那个孩子没安排好,会在背地里骂自己,甚至一个一个的单独对话,让他们每个孩子都说满意,尽管也有可能是因为怕老师而违心的答应着。
下午学生们都由各班的班主任带着,在校园里干活,主要是清理操场的草。祁向东的班分在了靠近学生宿舍的一片,大的,粗的杂草已经基本上没了,孩子们都弯着腰在一点一点的拔一些小草。
都是农村长大的,干这点活就像是玩一样,孩子们打打闹闹的中间,不大一会儿,整个操场上干干净净的。
祁向东让孩子们自由活动,主要是到街上的商店里买一些学习的用品。
自己赶紧的抓紧时间写教案。
教案本写了撕,撕了再写,虽然在实习期间也上过讲台,但现在是真正的老师了,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况且上午的时候,教导主任朱老师说,明天领导们要听他的课。无论如何都要把板书些的漂亮一些。
花了多半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写好了,自己看着觉得很满意,只是不知道孩子们的理解能力如何,如果在一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时间就不够用了,必须还得准备一个备用的方案。
晚上,祁向东到学生宿舍里走了一圈。
学生宿舍依旧是南北两个大通铺,只是原先的土炕已经变成了木板床,床下每一个孩子都带着一个小木头柜子,还都上着锁。
宿舍里也比以前干净整洁多了。
孩子们在新鲜的翻看着课本,见老师进来,一下子都不做声了。祁向东知道这种学生怕老师的感觉,就像老鼠怕猫一样,他也不和他们太多的交流,学着老师的模样,严肃认真的绷着脸安顿他们早点休息,一定要插好门。
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祁向东又准备了一套备用的方案。
伸伸几近僵直的腰身,看了一下表,已经十点多了。
早自习后的第一节课就是自己班的数学课。校长,教导主任朱老师,数学组长严老师,陆续走进教室,祁向东紧随其后也走进教室。
站在讲台上,祁向东紧张的差一点儿就张不开嘴,汗顺着发迹流下来,脸涨得通红,他努力的长出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望着坐在教室后面的领导。
朱老师示意:可以开始了。
祁向东清清嗓子,但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校长好,朱老师,严老师好,同学们好,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的走上讲台,说实话,我有些紧张。”
说完,他自己笑了,学生们也都笑了,而坐在后面的三个老师更是微笑中带着期待,含着鼓励。
这一笑祁向东反而觉得没那么紧张了。
他翻开教案,按照自己的板书一字一句的认真的讲解,就像他需要讲解的内容一样,他似乎走到了一个虚拟的世界,那是一个正数和负数的较量。
谁的力量足够强大,谁就会赢。
下课的铃声响起时,祁向东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讲的明不明白,但他看到了领导们赞许的神情和由衷的欣赏。
他知道了,这一定是满意,或者非常满意。
他战胜了虚拟的自己。
开学两天后,学校里新来了一个英语老师,是个女的,也是师专毕业的,但与祁向东不在同一个学校。
付晓晨从小就是在县城里长大的,毕业回来的时候,家里为她跑了好多的关系,想留在县城工作,很无奈,权利在高层,教育局都没有办法。
已经开学了,县里留不下,条件好一点的乡中也错过了,只好委屈的来到距离县城八十多里的元宝山乡中。
晓晨的父亲是个干部模样的人,他们是夫妻俩开着车亲自把宝贝女儿送过来的。带着满满一车的行李,包括最简单的拖鞋,脸盆,香皂之类的小物件都准备好了,好吃的东西更是装了一箱子。
付晓晨一直绷着个脸不说话,显然她对元宝山乡中不太满意,甚至在她的父母要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的。
付晓晨的宿舍在祁向东的隔壁,就是那种一堂两屋的结构,她也是一个人住着一个大屋。
父母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望着剥脱的墙皮,黑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屋顶棚,磨的油亮的木头床,坑坑洼洼的砖地面,付晓晨突然有一种生活在上山下乡年代的感觉。
可不是么,这就是下乡了。
与知青不同的是自己是来当老师的,不用到田里去劳动,况且,父亲说了,下乡只是一个过渡,最多一年,一定会给自己办回去的,就当是体验一下乡村的生活吧。
那天中午,付晓晨蒙着被子饱饱的睡了一觉。
几天以来,她的精神都沉浸在下乡的恐惧中,吃不下饭,甚至睡不着觉。她是家里的独女,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除了上大学,她从没有离开过父母,况且还是下乡,在朦胧的意识中她感觉下乡就像生活在北大荒的知青一样,那个苦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现在看来,还可以,一个人一个宿舍,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付晓晨来了反而心情放松了很多,一觉睡到了下午上课的铃声当,当,当的响起。
对着镜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妆容,付晓晨来到校长办公室。
校长中午和晓晨的父母在镇上的小饭馆里多喝了几杯,醉意还正浓,见晓晨进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你放心,我们,学校是最爱惜人才的,英语,缺老师,老朱,朱老师。”他扯着嗓子喊朱老师,然后头耷拉胸前,嘴里咕咕哝哝的像在说梦话。
付晓晨急忙退出校长办公室,这时,祁向东刚好走了过来,微笑着和付晓晨打了声招呼:“你好,是叫付晓晨吧,我也是今年新来的,数学老师。”
“你好,校长喝醉了好像,我该找谁呢?”晓晨如夜莺般的声音软软的飘进祁向东的耳朵,令祁向东心旌摇曳。
他望着可怜兮兮的付晓晨,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在骤然间升腾。
“朱老师也喝醉了,跟我来吧,咱们找一下年级长。”他原本想告诉她找年级长即可,此时却身不由己的要亲自带着她去找。
校长和朱老师确实都喝醉了。
中午,付晓晨的父母放心不下宝贝女儿,担心孩子在这里会受了欺负,就在元宝山镇上最大的饭馆里请校长和朱老师吃了一顿饭。
农村的饭馆没有什么名菜,但却都很实惠,炖肉就是大块的肉搁在锅里慢慢的炖。晓晨爸爸要了一盘炖羊肉,两个凉拌菜,两瓶白干。
校长和朱老师都受宠若惊的坐在晓晨爸爸的两侧,听晓晨爸爸口若悬河的的夸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的优秀,吹自己在城里如何如何的有势力,只是今年的形势太紧,晓晨实在是留不下了,才来到元宝山,不过县长已经答应他了,最多一年就给晓晨调回去。
校长明白了,元宝山只是付晓晨的一个跳板而已。
没什么好说的了,一个小姑娘,自然会照顾的。
但即使是校长级别的人,在元宝山乡中也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面对炖的松软,鲜香的羊肉,早已经垂涎欲滴。
吃,喝,一顿大快朵颐。
晓晨爸爸在心里直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