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就意味着大家又要陆续的离开。
虽然元宝山还在冰天雪地的包裹之中,但在年前就已经立春了,虽然有时还会有像冬天一样的刮白毛风,但毕竟已经是春天,即使会有,也没那么的冷了,村里的人们有时见太阳很好,又没有风的时候会在街上聚在一起,晒晒太阳。
向东开学了,二哥说他得过了二月二再走。
1994年的3月1日,老师们全部返校,忙着各自的工作。
祁向东先把自己宿舍的火生好,又跑到学生宿舍,把炉子都点着,校工老杜不解的问向东:“连人也不住,你点火干嘛?”
“今天不住明天住,先让热着。”
“废炭了哇,你倒舍得。”老杜很生气的样子嘟嘟囔囔的走了。
不舍得也得舍得,因为他也曾经是元宝山的学生,每年的这季开学的第一天,孩子们几乎都是在冰窖里度过的,那不是一般的冷,而是彻骨彻骨的寒。所以向东不愿意让孩子们再遭受自己曾经受过的罪。他把男女学生的宿舍炉子都烧的旺旺的。
安顿好宿舍,祁向东来到办公室。
老师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祁向东也进入了自己的状态,去年由于特殊的原因走的早了些,有些工作还都未完成,办公桌上放着教导主任朱老师刚才拿过来的资料,临走说让他好好的看一下。
祁向东坐下来,一页页的翻看,这是上学期末的成绩花名册,一般都是每个班主任自己的做的工作,因为走的早,学生的成绩都没有统计,而没想到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工作,都由朱老师代劳了,还整理的整整齐齐,朱老师的字也写的特别的好。
望着那一行行工整有力的钢笔字,祁向东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是一个常年都不怎么离开元宝山的老教师,也从来都不抱怨命运的不公,只要他来到学校,任何事情都影响不到他工作的认真态度。
朱老师也不是元宝山人,早年中师毕业分配到这里,像所有的元宝山的老师一样,娶了本地的姑娘,成了家,可不幸的是生了两个先天残疾的儿子。
命运和朱老师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自此,朱老师似乎已经没有了未来,对他来说未来是什么,用他自己的话说未来是遗憾,是死不瞑目。
但朱老师有个好媳妇儿,家里所有的活都是女人一个人干,朱老师只负责把工资拿回家就可以了,所以朱老师有足够的时间,忙他自己的工作。
早年,朱老师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教学上,他的成绩就是元宝山中学的台柱子,每年都有外地的学生奔着朱老师而来,后来做了教导主任,工作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元宝山的老师像走马灯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教学的工作从来就没有耽误过,因为朱老师实在是一个调控的能手,他总是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但今年,望着课程安排表上的空缺,祁向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初一的英语课安排成空档呢,难道连万能的朱老师都没有办法了吗?
祁向东拿着这份表急急忙忙的去找朱老师。
朱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坐在火炉边出神的想事情,桌子上放着一杯看似刚刚沏好的茶,一股热气正袅袅娜娜的非常优雅的向上飘来,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儿。
“朱老师,朱老师。”祁向东轻轻的叫了一声。
“啊,向东啊,进来,进来。”朱老师似乎从遥远的国度里被祁向东给唤了回来。
“朱老师,这初一的英语课……。”向东试探性的问。
“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已经向局里反映了,局里也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合适的人选,即使能调个人过来,也是个指望不上的,好的谁来咱这儿呢。”
“那不上英语课,孩子们不就都落下了。”向东有些失望的望着一筹莫展的朱老师。
“没办法,我要是会,我一定会上的,只是,在英语这个问题上,我还不如学生呢,实在是帮不上忙了。”朱老师似乎不无遗憾的说。
“那怎么办呢?”祁向东无比着急的问。
“没办法,实在是没办法了。”朱老师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深情沉重而又惋惜。
“要不,我先代上吧,不能让孩子们落下课呀,朱老师你尽快的再想别的办法。”
“谢谢你了,向东,学校会按代课费另外给你工资的,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朱老师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紧的握着祁向东的手久久的不愿意松开,因为祁向东的一句话解决了他苦思冥想了好久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最后,还是张校长帮他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如果向东主动愿意帮最好,如果向东情愿看着自己的学生因为没有英语老师而缺席了英语课,却不愿意帮忙,也不要求他,这样的人将来也不会是个好老师。
祁向东从朱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总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但,他绝不会想到那张空缺的课程表是专门为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