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了一些。
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覆盖了茫茫四野,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正悄无声息的缓缓走来,从此后,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元宝山都将在冰冻中长眠,冻僵了的旷野随处可见冻裂的口子歪七扭八的向远处延伸,坚硬的光秃秃的大地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今天本来是周末,应该是回家的日子,可是一场大雪冰封了回家的路,车不通了。
付晓晨只好无奈的留了下来。
她有些许懊恼,懊恼的是回不了家了,也有些许激动,激动的是窗外的美丽风景。
在这个寂静的校园里,雪沙沙的下,毛绒绒的雪花跳着欢快的舞蹈,飘落在屋外的窗台上,一会儿就是厚厚的一层,整个操场上已经铺上了洁白,松软的地毯,树枝上挂满了疏松的雪,树枝只要轻轻的摇一下,立刻就掉下来一大片。
一个洁白而又妖娆的世界在付晓晨的眼里充满了浪漫的色彩,她很想出去走走,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白雪的公主。
哪怕是有点儿冷也不怕。
她喜欢雪花落在脸上的感觉,凉凉的,爽爽的,只是,现在她不想一个人出去,她想等祁向东回来,陪着她,护着她。
无意之间被人呵护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习惯,没有祁向东,她其实压根儿就不敢一个人留下来,即使是大雪封路。
屋里已经点起了炉子,炉火也已经不怎么旺了,但她懒得填炭,于是她紧紧的裹着棉大衣,坐在窗前,急切的盼望着,等待着那个熟悉的,亲切的身影。
确实,祁向东留下来是为了陪着付晓晨的。
谁也没有料到,今天凌晨,大雪没有任何预兆的就飘飘洒洒的来了。
校长怕雪下得太大,孩子们回不了家,一早就通知了各个班主任老师,今天的课不上了,赶快通知学生们回家。
因为,这已经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之谈了。
曾经有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和今年一样的大,只是在学生们回家之前,刮起了风,而且白毛风越刮越大。
这样的天气在元宝山的冬天是司空见惯的,所以没有人会认为有什么不正常,学生们按时放学礼拜了。
学生杨永春的家距离元宝山二十多里,全村只有十来户人家,而且住的都是像窑洞一样的房子,后排的人家稍稍一抬腿就能上了前一排人家的房顶上。
当白毛风刮起来的时候,一个村子被淹没在风雪中,俨然就是一座雪山,什么也辨别不清。
而且村里只有这一个孩子在上学。
周末的那天,孩子没有按时回家,父母以为风雪太大,一定是不放假了。
可其实,孩子在和其他村的同学分开后就已经迷路了。
茫茫雪原,风雪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偏离了家的方向,顺着高坡越走越偏,最后陷在了雪窝里,再也没有出来。
等下一周返校的时候,杨永春没有回来,班主任以为一定是有病了,也没太在意,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一个,两个孩子一天或是两天不回来肯定是病了,或者家里有事来不了。
第三天了,杨永春还没来上课,班主任老师就有点纳闷,但也还是没往别处想,他和校长说了一声,让校长往村里打个电话问一问怎么了。
张校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不安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令张校长拿着电话的手不住的颤抖,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打不通,急的张校长头上的汗都下来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嘟,嘟,电话通了。
“喂,喂,是杨树村吗?”张校长扯着嗓子大喊。
电话的那头沙沙的响声中,一个声音也在喊:“你找谁?”
“问一下杨永春在家吗?”
“好像没有人叫杨永春啊”
“一个念书的孩子。”
“哦,知道了,你等着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校长着急的一刻都没敢离开电话机,话筒里沙沙的声响,伴着他越来越剧烈的焦虑,令他慌慌张张的连一根烟都点不着。
终于,电话的那头有了声音:“怎了,怎了,永春这个礼拜没回来呀。”声嘶力竭的喊声中,校长听出了对方的焦急,他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
完了,完了。
张校长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那个焦急的父亲的等待,他哆哆嗦嗦着压断了电话。
后来,学校,杨树村,公社派出所的人们全部出动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杨永春同学。
直到第二年,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在杨树村前面山坡下的雪窝子里,他的父亲找到了儿子的尸体。
所以,小心谨慎的张校长乘着雪还小,让孩子们赶紧回家,并且到家后一定要回个电话。
整整一上午,校长坐在电话机旁,一个一个的接完了电话,他才放心的下班回家。
祁向东抱着一大堆东西从食堂的方向过来。
看见祁向东回来,付晓晨立即下了床,给向东开门,还埋怨的说:“你干嘛去了,这么长时间。”
“小姐,以后的几天里咱们都得自己做饭,我去找点面粉,锅碗瓢盆的,过日子缺什么都不行。”祁向东故意的挑逗了一嘴。
“谁和你过日子了,少自作多情。”付晓晨噘着嘴,心里涌上了莫名的喜悦,喜悦中却惨杂着淡淡的忧伤。
“我在多情,哎呀,小姐,你好歹也动动手,炉子都快熄火了。”
“脏兮兮的,我才不管呢。”
“小姐,这可是你的屋,又不是我的屋,要不不要填炭了,熄火算了,反正我屋里热乎乎的。”祁向东故意不加炭。
“那我就到你屋里,反正我嫌脏,哎呀,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加嘛。”付晓晨噘着嘴撒起娇来。
祁向东最喜欢的就是看见付晓晨撒娇的可爱样子,他填了满满的一炉炭,洗完手,走到晓晨的面前,双手抱着晓晨的脸,无比心疼的说:“你个傻孩子,就不怕冷吗?”
“不是有你吗,你想冻着我吗。”
“怎么会舍得呢,即使炭烧完了,我也会用我炽热的胸膛温暖你的,晓晨。”祁向东低头,额头顶在晓晨的额头上,嘴角微微的上扬。
猛地,趁晓晨不注意,如蜻蜓点水般的在晓晨的红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然后一把抱在怀里,用及其自责的口吻说给晓晨听:“对不起,晓晨,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不会了。”
“你滚,占了便宜,还要装正人君子。”付晓晨不喜欢祁向东的阴柔,作为一个男人,喜欢就是喜欢,干嘛要装。
“不是,晓晨,什么叫占便宜,我是喜欢你,才忍不住的想吻你一下,这是爱,怎么会是那种龌龊的占便宜。”
“你就是,你就是。”付晓晨故意的撒起泼皮来。
“那,要是不行,你也占我便宜好吧。”祁向东笑着说。却没想到付晓晨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
高傲的付晓晨从没有谈过恋爱,她看不起所有她接触过的男生,但在元宝山,她遇上了祁向东,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祁向东,只是觉得,在这个全是中年男性的学校里,祁向东是唯一的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可是,几个月的学校生活,使一个千金大小姐完全的懵圈了,她什么都不会,甚至手无缚鸡之力,小到吃饭需要祁向东打回来,用的水需要祁向东提,更没有想到的是冬天的麻烦更离不开祁向东。
前几天,还没有下雪,屋里就已经冷的不要不要的了。床上都有电热毯,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下热乎乎的,头上却得戴着帽子,就只露着脸,不小心碰一下鼻子竟然也是冰凉冰凉的。
付晓晨蜷缩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哗哗的流。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啊,她想家,想家里热乎乎的暖气,想爸妈,想爸妈无微不至的关心,那时候真是不懂事啊,还常常嫌弃。
这是什么环境呀,和北大荒也有得一比啊。
经过祁向东的申请,宿舍里提前安上了炉子,可是,大小姐对生炉子一窍不通。
后来干脆,大小姐连一块炭都懒得填,所有的这些活都变成了祁向东的。
简直就成了一个免费的男佣。
祁向东的任劳任怨,深深的感动了付晓晨,尽管她的爸妈千安顿万安顿的不让她在学校里谈恋爱,但是,爱情像一只调皮的小鹿,它已经乖乖的跑来了,任谁也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