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渺便是陈渺,乃是三年前就已死在丞相府偏阁的二少爷。
她生于邺国疲于抵抗南国和胡虏入侵之时,那年娘亲不知身孕,披甲上战,结果未至半年,邺国兵败,邺国皇上被老贼平阳侯夺去皇位,邺国皇室中人皆难脱死命,唯独活下一个前朝太子。
娘亲与当今丞相陈瀚仪,是前朝就订的婚约,在娘亲上战场前一月,刚完了婚。
娘亲之父乃是前朝太傅,娘亲之母乃是邺国辅国大将军之女,故娘亲一身武功,皆是外祖母所授,邺国灭亡,辅国大将军战死沙场,外祖父外祖母皆被斩杀于亭,而娘亲又闻得丞相已另娶妻室,且是早已归属平阳侯的相国之女。
而陈瀚仪也因先前被外祖父夸过虽居低位,却宠辱不惊的四品小官摇身一变成了手握重权,主管工部,礼部,户部三大部,官位只屈居相国之下的丞相。
娘亲不堪受辱,本想一死子之,不想突得昏厥,是娘亲的部下请了大夫才知娘亲已怀胎五月。
后,娘亲生下她,为保她之命,一直将她扮作男儿,而为避身世,娘亲带着她逃至了梁国与泊州的边界,真正知她是女儿身的,除了娘亲还在世的部将顾卫和萧垠,便只有何伯一人。
何伯原是外祖父府里养马的,听得官兵冲进来时,拉了一匹马,想让外祖父外祖母骑马离开,但外祖父不肯逃亡,外祖母也不肯舍外祖父而去,最后何伯得外祖父之命,来战场寻娘亲,劝娘亲逃得越远越好,把命保住,别报仇。
娘亲说越是两国战乱之地,就越能掩盖身世。
娘亲还说,只要你父亲一日没找着你,娘亲就能一日护着你,但你那父亲若是找来,娘亲只得把你交于他,你才能活得下来,至于娘亲,娘亲有自己要走的路。
而娘亲说的话都应了验,就在她十三岁那年,她便被陈瀚仪派来的人带回了丞相府,而第二日,何伯就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便是娘亲的尸体。
娘亲是被淹死的,可娘亲的眼睛直到下葬时都是睁着的,她努力想将娘亲的眼合上,最后也只是合了一半,何伯说是因为娘亲泡在水里太久,眼睛里全是水,所以合不上眼,可她知道,娘亲是放心不下她。
陈瀚仪把她带回来,就是看中她一身武功,想让她参军,立功劳,好让他不用再看他那位相国岳丈的脸色,如果还能捞个王爷当当就更好。
但她不愿意,所以就被陈瀚仪关在偏房里,不给水不给食物,打算以绝食逼她就犯,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再后。
丞相夫人连同其女,怕她以后立了功劳,会来寻她们报仇,便先下手为强,先用迷烟将她迷倒,又将灯笼推翻在地,意造成她不慎打翻灯笼,自杀而死的假象。
幸得她将娘亲一身本领学得入木三分,在火势将要烧至她床上时,她已被浓浓滚烟给呛醒了过来,一见屋内情形,便急翻窗而逃,也怪丞相夫人怕人瞧见她这里起火,会有不知情的人赶来救火,所以事前就把所有的下人全部调走,故白渺翻窗而出时,不仅没撞见人,连出了丞相府,也未有人发现追来。
直至她向南一直跑进一座荒废的古寺,才终不胜体力昏倒,等她次日醒来,却发现佛祖座下,放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元宝,还留了一封信,让她照信上所办。
后她化名锦公子,照信上所说,在丞相府失火过去一月后,才回了帝都,买下了幽欢楼。
如今已过三年之久,当年给过她金子的恩人,却一直未曾露面,倒是这三年时间,让她累积了不少钱物,识得不少达官贵人,也暗地里陪养了一批专替她杀不义之人的杀手。
她想要当年害死她娘亲的丞相夫人的命,但她也想让陈瀚仪身败名裂,可他们一个是相国之女,一个是重权在握的朝官,杀他们轻而易举,但不被人追查到,却是难上加难。
毕竟,她可不愿将自己这条命陪给那两个不值得的人。
来接白渺的并不是公公,竟是大内侍卫。
四个男儿,个个手上功夫不低,一抬轿子如抬盘子一般,就算多坐了白渺这个人,脚步也没有丝毫缓慢,一路飞快地就进了宫。
轿子停的是南门,一般朝官有事晚出宫,皆是出的这个门,而北门则用来天子出巡或功臣相迎之用。
北门旁边还有小侧门,这才是真正用来平日上朝的。
白渺一下了轿,便有个小太监早在那侯着了,见她下来忙迎了过来,是个面生的,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哪都透着股机灵劲儿,不用白渺问什么,已经一边迎她进了城门一边就自己把自己当差的事给讲了,原来是御书房里替皇上理奏折和研墨的文书太监。
其实白渺是想问,这时辰点,不是快上早朝了,皇上怎么还有空召她来见,但又怕问出来,引得别人多心,便没再开口。
倒是那个太监一路走,一路唤她锦公子这边走,锦公子小心着点,那刚洒水。
连个服待在皇上身边,仅是个文书太监的小公公,都得这般机灵且处处周到,白渺想,若自己真当了皇上的大内待卫长,光动这些心眼子,每日就得把自己给累死。
何况她乃是逃亡之人,已死之身,若真入了宫,再被那宫中的皇后,原丞相之女陈芜瞧见,哪还会让她在她眼皮底下好好活着。
只怕到时,定是落得一个欺君之罪,身首异处的下场。
白渺这般想罢,愈加对等下要回拒皇上的话又仔细地想了一遍,生怕有何漏处被皇上抓到,一个疑心,这宫好进就不好出了。